京兆异闻录 第8节
这么想外面风评好像说的也不错,与其说是上班,倒不如说大家都在养老。
她也好想吃冰糖烤梨、外面巷口卖的热气腾腾的烤地瓜、中午鲜美到掉舌头的羊肉……
不过林知默明显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就算平风这小子说得眉飞色舞,他的重点还是落在——
“赵叔回来了吗?”
平风表情一垮:“老赵回来是回来了,就是又在喝酒,天天从早喝到晚也不怕喝出毛病出来。”
白鸟紧跟幽幽吐槽一句:“人家身体里大部分是水,说不定这个人与众不同,身体里大部分是酒。”
可惜平风听不见,否则估计会很是赞同地连连点头。
“……”林知默心中有种微妙的笑意,不过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两人一鬼踩过庭院中未完全融化的积雪来到正堂门口,刚一掀开挡风的布帘,白鸟就被里面冲出来的酒气熏得倒退一步。
她连忙挥挥涌进鼻腔的刺激性气味,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的老天,这是喝了多少酒?”
站在她前面的林知默面不改色,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一道火爆娇俏的抱怨声先传来。
“老赵!你怎么又喝这么多!你刚才不还在酒楼里喝过吗?!”
另一道醉醺醺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在酒楼喝的酒和在家里喝的酒那是一码事吗?况且酒楼的酒能有小柳带来的酒好喝吗?嗝——”
说着他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再说了,你怎么就说我、不说小江?”
被点名的人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可没醉。”
气得方才发话的女孩子恨不得叉腰跺脚:“你怎么能这么说江先生,人家饮酒作诗,你呢,我看你就天天搁那儿醉生梦死、好吃懒做!”
“哎——人生忙忙碌碌到最后,不就图最后那四个字,我醉生梦死又没碍着其他人,有何不可?”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满脸通红地与另一名白衣青年干了一杯。
“强词夺理!”红衣少女愤愤一拍桌子:“给老赵你喝好酒,那简直就像是让牛去嚼牡丹!”
被叫做老赵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也不碰桌上的烤梨,一个劲儿就在那里邀请旁边瞧上去飘飘欲仙的白衣青年喝酒。
后者也相当奉陪,好像不管喝多少酒都跟喝水似的。
平风一跨进屋子就嚷嚷:“又喝酒又喝酒,不是说好下午玩沙盘的吗?”
老赵打着酒嗝说道:“等我酒醒就陪你这小兔崽子来一把,嗝。”
白鸟瞅着这里面热闹的模样,接着看向林知默:“工作这么快乐的吗?”
林知默目不斜视:“还没有到工作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上辈子她怎么没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殿下。”
见到于平风后面那个进来的人,正在喝酒说笑的几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杯盏爬起来行礼。
林知默摇头:“不用多礼。”
“赵叔。”他喊住跟着喊了句殿下就准备坐下的中年男子,对他说道:“需要刻牌。”
“哟?”老赵眼皮一抬,先是在宁王殿下的身后扫了一圈,见没人又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问道:“和李家老二一样的情况?”
“不完全一样。”他说道。
言肆迅速反应过来,目前天命司四相属中唯有殿下率领的青龙属余有空位。
红衣的姑娘叉着腰疑惑:“什么?有人要来天命司了?是谁?怎么神秘兮兮的?是和我们一样,还是和阿棠他们一样?”
平风神秘兮兮地和她说:“苏沁大小姐你要是看得见,那可就不叫神秘了。”
苏沁眼神一横,平风赶忙往正在拿着笔不知写什么的言肆身后躲,言肆差点没打翻墨,气得就差没当着宁王殿下的面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蹲上。
白鸟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景象,真是想不出来这里的职责是像那位陛下所说的除祟解祸、护国为民。
既然是天命司领头的使君发话,老赵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酒桌旁爬起来,浑身酒气地又打了个嗝,接着朝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含笑吃梨子的寻枝伸手。
后者微微点头,转向对身旁的燕辞说道:“阿辞,把钥匙给赵叔。”
燕辞从袖中掏出后屋的钥匙,忍不住瞪他:“你可别发酒疯把里边儿的东西给砸碎了。”
老赵满口应下:“怎么可能。”
只不过白鸟看看他走路那摇摇晃晃的身影,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个保证,那还是个未知数。
这次再去后院就显得轻车熟路起来。
领路的老赵除了手中一把铜钥匙,其他可谓是两手空空。
外面天寒,可他也没有多加一件衣服的意思,直接穿着薄衣就出了烧着地龙的前屋。
林知默看着他的背影,“赵叔,三日后玄甲军回京。”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似乎右腿受了伤。
他一直走在后院小楼前才丢下一句话:“挺好的,不打战了是挺好的;只看着前面,总是容易忽视后面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可白鸟却无端地品出了些陈年旧酿的苦涩。
“话先说在前头,我那天要去茶楼看戏,没空去。”老赵站在门前,掏出那柄钥匙,手哆嗦了半天也没对得准锁孔,“这可是陛下交给您的大事,也是在全城百姓面前露脸的好事,您可不能推脱。回头我们可就指望着您向陛下讨点钱给买米买酒。”
吱呀一声,他终于打开了之前柳絮曾经也打开的后院小阁大门。
第09章
和白鸟想象中的场景不同,这屋子里不见任何一只木匣,空旷的正厅中唯有一座四排三列的木架列于北墙,木架上悬挂十一只刻有名字的木牌,此刻正随着开门的寒风微微晃动着。
木架的前方、正堂地面的中央则是雕刻精美的山水地形图,以皇城京兆为中心,数十街坊景色栩栩如生地映入眼帘。
她低下头仔细观察,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些置身于街道上的小小人偶似乎和逛街的人一样还在运动。
和外面的房屋触感不同,置身于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堪称为脚踏实地的“实感”,就好像她还和以前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随意将身体的一部分穿墙而过。
再往里似乎还有其他房间,只是林知默不打算进去,她也无法再继续朝里探索。
老赵回过头来,乐道:“哟,真是没想到,最后这令牌的主人是位姑娘。”
白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看到了自己。
“此处为龙脉聚集之地,任何幽魂邪祟都会显形。”林知默道:“白鸟,上前来。”
他站在山水地形图与悬挂令牌的木架之间对她说。
对方的神情很是肃穆,这让她也不禁有些紧张。
老赵立在一旁,从靠墙的小木柜里抽出刻木的工具和一块上好的木材。
“加入天命司需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黎民,三拜家国。”
她看向面前的蒲团,感觉到手臂盖上印章的部位隐隐发热。
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三声。
拜天地、拜黎民、拜家国。
“行了。”
随着老赵一句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吊儿郎当的话,她重新睁开眼。
一切好像没有变化,一切好像又变了。
更确切地来形容一下就是在她的视野中有什么原本模糊的东西变得更清晰起来,比如脚下腾升的、朦胧的白雾,又或者是山水地形图之下翻涌的、却无法完全升起的黑雾。
像是看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犹如波涛起伏一样的黑雾上,林知默解释道:“那些便是邪气,镇压于此处的奇物并未完全净化时就会出现这些,若是离开龙脉附近就会致使常人疯魔。”
老赵视线扫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然后将手中一气呵成雕刻好的令牌交给他。
“想想我干这一行也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居然能一次性就刻好,黑蛋要是知道恐怕做梦都能笑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能接我班的人出现。”
林知默接过这只令牌,将它挂在那木架上唯一空缺的一角,如此一来这木架上十二个钩子便全数填满。
老赵抬起头仰望那些令牌,眼神里有些感慨:“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了……还真是物是人非。”
“平风很喜欢你。”
老赵别着手,态度整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笑道:“喜欢我的人可多了,但是我又不值得人喜欢。”
老扎像是看破他到底想说什么,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拒绝道:“真不去啊,殿下,你知道我性子的。”
听到他这回答,林知默便不再多言。
剩下白鸟一头雾水地追问:“在说什么?”
“能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满身酒气的老赵眉眼一耷,又重新变回刚开始见面时的邋遢中年男子:“这么冷这还不回去喝酒,小江铁定一滴都不会给我剩。”
像是把人糊弄过去就算过关,老赵见他没继续追问就知道宁王殿下还是心软,不打算硬是让他去,如此一来也不耽误喝酒的时间。
在离开后院正堂之前,他睁着眼睛仔细看了下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姑娘。
“说起来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话说得好像什么长辈见晚辈一样。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面对皇帝陛下不敢这样说话的白鸟现在咬字清晰地说道:“在下白一——”
“白鸟。”
老赵噗了一声:“白小鸟。”
白鸟瞪着他们:“你可以叫我白鸟,也可以叫我白一条,但是我拒绝叫我小鸟,听着跟宠物似的。”
“有个性,我喜欢,跟平风那小孩儿似的。要我说就要性格活泼点,你说要是各个都像我们属里的言肆或者寻枝她家那个燕辞,那不是整日沉闷到憋得慌。”老赵把门重新锁上,回头一看果然见不到白鸟的身影:“这情况不知道能不能问问李家那小子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父亲这几日回京,难免忙碌。”林知默道。
白鸟反应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之前他曾经说过带领玄甲军回京的大将军名字也姓李。
***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虽然除了林知默以外还是没有人能见到她,不过某种意义上天命司的人都已经知晓了她的存在。加上似乎是有其他某个类似她这样的游魂作为同僚,所以他们对她的接受程度之高、速度之快都让她有些讶异。
“话说,其他人不用去明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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