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柒
「都不是。」英子失落地说道。
「无妨,本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找到。」皇贵妃低声说道:「或许本宫得找个机会让人搜搜永寿宫。」
「我……」英子咽嚅,却是想不出任何能在皇贵妃不起疑心的前提下,为纪唐妹开脱的方式。
「紫桃跟我说了,你认为不是纪氏做的,是吗?」万皇贵妃淡淡地扫了英子一眼。
英子骇然,她虽早已心知紫桃不可信,可却从未想过她这状,竟会告得如此明目张胆。
「纪氏……纪氏在宫中还没有这种一手遮天的势力。」英子慌乱地说道:「更何况,这事发生在永寿宫附近,不就是明摆着的陷害吗?」
皇贵妃端详了她一会儿,显得有些意外地笑道:「你还真是长大了些,看来我也不必为你如此操心了。」
「是……是娘娘教导有方。」英子心虚地垂首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理,是本宫想岔了。」皇贵妃低声笑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英子连忙应道:「御医说了,再过数日便能下地走动了。」
「那感情好。」皇贵妃浅笑:「以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傻了。义母手头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是。」英子连忙頷首。万贵妃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离去。
「娘娘。」紫桃垂首候在门后,低语道:「姑娘近年来也成熟了些,要不便应了太后娘娘与皇上,让她封个公主吧。」
「本宫回绝此事,向来都不是因为妍芝不好。」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太后娘娘,本宫真是越发地看不懂她了。」
紫桃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垂首回道:「是。」
***
时间步入六月。宫中的舆论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越发地甚嚣尘上。
「余姑娘现下不敢四处走动了,这儿真是清间了不少。」一名约莫十来岁的瘦小宦官毫无顾忌地对着身畔的友人说道。
「啊,我懂。」另一名小黄门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笑道:「每回看她经过,我便心底发怵。啊,纪氏也不找个靠谱些的刺客,连个娘们都解决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嗤笑出声。却未发觉,身后有个面色阴沉的人影正在接近。
「妄议主子的是非,杖责。」汪直红唇微啟,冷冷地说道。
「汪……汪大人饶命!」两人大惊失色,双双跪落,却是为时已晚。
数名高大的宦官一拥而上,将小黄门们压制在地。小黄门们满脸的鼻涕泪水,不住哀求。
「用心打,别让他们再有机会碍着我的眼。」汪直一字一顿,近乎残酷地说道。
「是的,汪大人。」宦官们齐声应道。
汪直在呼痛声中,冷冷地扭头离去。
「汪爷,终于找到您了。」韦瑛气喘吁吁地追上汪直:「您让我查的事儿,已有了结果。」
「说。」汪直沉声说道。
「那日的刺客并非完全是宫外人士,他曾隶属于羽林前卫。」韦瑛得意地说道:「是在成化元年被赶出宫的。而在这之前,羽林前卫的指挥使一直是吴俊。说来也巧,吴俊这人竟是……」
「吴废后的父亲。」汪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证实了我的猜想。」
自从得知英子遇刺当天的始末后,汪直便减少了心中怀疑的人选。毕竟,知道英子与纪唐妹交好,能用纪唐妹之名引得英子上勾的,也不过就是那寥寥数人。纪氏没有理由陷害自己,段总旗与卫澈等人又没有动机,最可疑的便是吴氏了。
「啊,原来您知道呀……」韦瑛有些失望地挠首,扯出一个諂媚的笑容:「汪爷真是无所不知,博古通今。」
汪直不理会他,若有所思地回首离去。
韦瑛连忙快步跟上,却是不敢开口打断他思绪。
***
昭德宫再怎么大,汪直还是会有撞上英子的一天——这便是带着满腹思绪在长廊上行走的后果,当汪直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英子时,已然闪避不及。
「啊,你别走!」英子连忙拉住他,几近哀求地说道:「就说几句话,好吗?」
汪直不着痕跡地瞥了眼她微微颤抖的手,心头一紧,竟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英子见他愿意听自己说话,着实是喜出望外。然而,她急切地寻思了半晌后,却还是决定不了要如何开口。
「她真是高了些。」汪直心道。许久未见的她,竟是一举一动都如此地惹人怜爱。
看着她因慌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好似有数根羽毛在他心底轻挠。汪直竟是克制不住衝动,伸手抚上了她的颊侧。
「汪直哥哥?」英子呆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汪直对上她的眼神,陡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掩去了嘴角微勾的弧度,冷着脸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我……我就知道那些话是骗我的!」英子哽咽,一把搂住汪直,又哭又笑地说道。
久违的温暖入怀,汪直心底一颤,竟是无法伸手推开她。心中的防备崩落了一角,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拒,对他们彼此而言,真会是最好的结局吗?或许数十年后,他会如愿成为一名权势滔天、隻手遮天的大太监。但她呢?
现下的他,可没强大到足以在远处守护着她。若是未来的岁月中少了她的笑顏,似是……一切都没那么对味了。
「我们和好了,是吗?」英子眼角含泪,近乎祈求地抬首望着他。
汪直愣愣地对上她凄哀的眼神,竟是不知如何应对。英子看他似乎略为动摇,陡然心生一计。
「我带你去个地方。」英子拉起汪直的手,坚定地说道。
汪直望着他们交握的手,丝丝暖意渗入心底。竟是希望她能再带着自己走远点,好让此刻能够延续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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