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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X社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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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中间是一幅大型的泼墨画,以敷色法所绘,据说绘者是在多个漏斗内灌注顏料后随机滴洒而成,没有透视法也没有人体更没有景深的现代艺术。
    在阿道斯进来之前,已经有数十名与会者了,多数都四散坐在座位上,如同不同种类的蜂群各自围绕着核心谈天,他找了张角落的椅子坐下,方便观察在场几人:其中一人像是从海外刚回来一样,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一脸痘疮看起来略微营养不良,头戴渔夫帽,身着卡其色的上衣与长裤;而一人则是传统英国绅士的打扮,白领衬衫外罩了一件绿鸭绒背心,而一人则十分精瘦,与之不相衬的是他浓密的落腮鬍与头发,让人不禁怀疑身体如何支撑这样的重量。
    方坐下没多久阿道斯走来,那名穿着绿鸭绒背心之人正巧抬起头来,一见到他便热切地走上前道:「赫胥黎先生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请容许我分享我的骄傲与喜悦,达尔文先生回信给我了,他提到他十分赞同我『适者生存』的观点,而且徵求是否能在最新一版的《物种起源》里直接使用,代替累世修饰呢?」
    「那真是恭喜你了!」此刻那名浓密鬍鬚的男子听见了谈话,也随即走来道。
    「谢谢你,丁达尔先生。」
    「真是太好了,我近日才打算发表我在南美洲观察蝴蝶拟态的方式,我发现缺乏毒性、对掠食者而言美味的蝴蝶,会拟态成另一种有毒、难吃的蝴蝶,看来这也是一种适者生存呢!天择无处不在。」那名穿着海外探险服装的男子此刻也走来加入谈话道。
    接着从他们一连串的对话,阿道斯掌握出来了,这些人分别是赫伯特.史宾塞、吉伯特.贝兹,以及约翰.丁达尔。
    「华莱士君何时会来呢?我听说他已经返回伦敦了,作为和达尔文共同发表天择的青年才俊,他应当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一下他发现的演化论,对整个欧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吧!」丁达尔道。
    贝兹摇摇头道:「我问过他了,但华莱士他怎么说呢?他自从加入了一个灵修会议后,此后便过着低调与隐居的生活,似乎是将生命的重心转向于对于精神层次的探讨了。」
    「对了,聚会的时间已经到了,x他从不迟到的,什么时候才会来呢?」史宾塞道。
    「你知道他的习惯的,他从不迟到,会如此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吧!」丁达尔道。
    就在此时门再度打开了,来者约莫五十多岁,有着高大的体型基因,但身体却显得不相衬的消瘦,上唇处一撮小鬍子配上普鲁士蓝的瞳孔,戴着白手套持黑手杖。
    「真抱歉,路上有事情因而迟到了。」
    「不要紧的,海克尔先生,倒是x没有和你一起来吗?」史宾塞热情的迎上前道,由于今天他已经准备好要在x社团中发表社会达尔文理论的纲要,为此他脸色红润且跃跃欲试,像是个在起跑线前迫不及待要衝上前的跑者。
    「x有事情耽误了,路上碰上了意外状况,他请我来这里向大家致歉。」海克尔的神情有些疲惫,他整个人十分瘦削,一进来整个人便倘靠在椅子上,两条腿交叉呈现打叉的形状,他的脸颊是凹陷的,深褐色的头发以一种缺水植物的姿态软软的垂掛着,然而与之相异确是他那双深窟窿内深邃的眼睛,像是白炽灯即将熄灭前那股剧烈的自焚。
    「难道是碰上了神选者,我的天呀!」贝兹口中喃喃道。
    环视着现场眾人,海克尔以一种子弹的姿态,慢慢的点了两下头道:「受的是枪伤,还好子弹击中的是马匹,但我要x先回去躲避几日,他也请我跟大家说明一下。」
    看来是因为费兹罗之死引起了神选者的暴动,如果在神选者眼中费兹罗之死是一种殉道的虔诚,而他们就要以鲜血的方式来剷平异端了,所有文明的演进没有不带着血腥与争斗的,但虽如此,阿道斯却不希望自己成为点燃导火索之人。
    接着便开始学术论文的分享了,首先上台的是赫伯特.史宾塞,他约莫花了十五分鐘左右宣读了自己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下一个则是吉伯特.贝兹,他以长期在亚马逊丛林观察蝴蝶的经验,发表了生物学上无毒物种对有毒物种的拟态,最后上台的则是海克尔,他先是发下了他印製的一幅油墨图。
    「这是什么图?」底下有人发出了询问。
    「〈胚胎重演律〉,作为一名胚胎学家,我比较了:鱼、蠑螈、陆龟、鸡、猪、牛、兔和人的胚胎,可以看出生物胚胎在发育的初期,最初都有一种相似的返祖现象,意即生命是一元的,个体发育重演系统发育,万物最初都来自同一个祖先,虽然在进化的过程中会有物种高低之别。
    接着当恩斯特取出幻灯机,透过点燃蜡烛将自己手绘的图片投射在雪白墙面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起来,作为着名的素描者,恩斯特亲手绘出的多孔虫与水母曾经被新艺术流派的艺术家奉为圭臬,出现在许多富商豪门的墙面装饰或是铸铁雕塑之间,此刻中央绘出一棵主心骨、波浪般的树左右不断延伸细緻的波浪,而每一段分支处都绘有着种名。
    「这是我所绘製的生命树,所有的万物最初都有共同的祖先,但随着分支演化的过程中,有些会进化有些则会灭绝,事实上地球上有些少数种族的确已经走向灭绝的命运,我认为今后我们应当尽可能、全面的将生物学上的达尔文主义扩大社会学各种层面与解释上,正如史宾塞君所说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在社会上,有些阶级打从一开始便处在弱势的环境里,比如说早上七点工厂的鐘声响起,你们便会看见街道上瀰漫的那些衣着襤褸,眼神像虫子一般灰暗、无神的工人,除此之外,在华莱士君写来的信件里,他也提到自己在东印度群岛上经歷数年,与之共同生活的那些深肤色土人们,他们生活在丛林之中,过着原始的农业与採集生活,从他的信件里提到在世界上不少只要是遗世而独立的岛屿或是地域,都具有一定的生态隔离性,我最初认为这样的生态隔离性也造成了文化交流的闭塞,因而使这些人种在文明发展上显得迟缓且低落,因此缺乏抵抗强势文明入侵的能力,从费兹罗第一批带回的火地岛人至今,所有的火地岛人都死于天花侵袭,这深刻有力的证明了『适者生存』重要性。」
    「这样的说法乍听有些残酷,但却深具说服力,一个文明能持续且昌盛,必须找出最优良的人种,才能将完美的人类给繁衍下去。」此刻丁达尔也站立起来鼓掌,其馀人也随之附和。
    史宾塞站了起来,对着眾人一致行礼,接着道:「贝兹提出的『贝氏拟态』理论很有趣,的确,以自然界而言,拟态者与被拟态者之间的关係就像寄生虫与宿主一样,他们对被拟态者毫无贡献,甚至会弱化猎食者在拟态与被拟态关係上的制约因此摇摆不定,但我担心的是,有一些原本在殖民地生活的混血者,以拟态的方式偷偷逃回英国了。」
    阿道斯皱眉,他清楚恩斯特的理论其实过于偏激,并且他的胚胎重演论日后会被举证出理论的谬误,此举不但使得恩斯特声名扫地,也连带影响了演化论的推行,他正想要起身发言之际,突然一个脚软,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头疼又出现了。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声响,随着窗户破裂的声音,一个着火的瓶子被丢了进来,眾人纷纷找地方掩蔽,烟燻间阿道斯呛的有些难受,眼看酒精的布条快要燃尽,万一这是燃烧弹那就遭了,他顾不得一切要衝上前将瓶子给丢出去,但此刻头疼晕眩再度从脚往脑袋窜来,以漩涡姿态,就在那一刻瓶子发出白炽的闪光,随即消灭。
    眾人惊魂未定,丁达尔上前检视了一下道:「看来这是酒精,里面仅添加了一些磷、镁,并未添加汽油,只会燃烧并发出闪光,并不会爆炸,目的应当只是恫吓我们,并没有想要杀人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要是砸到脑袋可就不堪设想了,只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当中几名年轻的学者害怕道。
    「应当是警告,要我们停止。」恩斯特道。
    「停止?停止聚会吗?」
    恩斯特默默的点了头,对着眾人道:「看来我们今日还是先解散吧!这个月来神选者闹得越来越兇狠了,在几个月后,我也要返回普鲁士了,眾人放心,虽然离开了英伦,但我和x会带着x社团推广演化论的精神,等到未来的一日创造出『最完美的人类』之时,就是我们再度聚会之日。」
    「最后x请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相信上帝吗?」不知为何?阿道斯感觉海克尔眼神变了。
    x问的是哪一个上帝呢?是人格化形上化道德化抑或伦理学体系呢!因为缺乏明确的定义阿道斯也无法回答。
    「更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人类是从哪里起源的?达尔文认为非洲是人类起源,这是一项极严重错误,比因为演化论而冒犯神相比,这是一个足以使人类误入歧途的大谬,事实上人类的起源是欧亚才是。x正在尽全力研究这个事情,下一次的聚会将会带给大家重要的发现,今天的聚会就到这里先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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