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因为车速过快下產生的紧张感,让柯睿棠就算想闭目养神也办不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尤恩左弯右拐地把车子开到山边,眼看路旁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傢伙是不是杀了人,找她来帮忙弃尸的啊?
就在她浮想连翩的时候,车子停住了,引擎声很快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流水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虫鸣。这让她想起上次和尤恩到甘悦歆老家时的情景。
「下车。」尤恩冷冷地命令道。
柯睿棠撇了撇嘴。有没有搞错啊?莫名其妙的把人带到这里来,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跩屁啊?
不过,再想一想,这副模样和平时的尤恩也是相差无几的,只是语气的冷热差别而已。那个人大概只有在做恶梦时,才会显现出软弱的样子吧。
她跟着尤恩的脚步,踩着崎嶇不平的溪石,走到溪旁,越靠近水边,便越觉得清冷。在上面马路的路灯照射下,她看到尤恩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手里还提着某样东西。
「喂。你现在喝酒,等一下怎么回去啊?」柯睿棠看到尤恩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急得哇哇大叫。
「你不会开车吗?」尤恩歪着头看柯睿棠,眼神有些恍惚,彷彿刚才那口酒就已经把她灌醉了,「算了。大不了在这里睡一觉再回去。你过来一起喝吧。」
尤恩举起左手,握着的是一瓶细长瓶身的酒,和她右手那瓶身明显肥胖许多的酒顏色差不多。
柯睿棠接过来一看,加拿大冰酒,而尤恩自己喝的那瓶则是白葡萄酒。
「嘖。不够冰,味道果然不够好。」尤恩一边埋怨着,一边把酒瓶放到溪水里,又从袋子里拿出另一瓶酒,从顏色上看来,应该是换成红葡萄酒了。
柯睿棠心想,你这样牛饮,还管什么味道啊?真是矫情了。
她把冰酒也放到溪水中,靠着石头放好,一点也没打算喝。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谁知道这个人等一下又要发什么疯,还是清醒一点的好。
「你怎么不喝?」尤恩看柯睿棠坐在一旁发呆,便靠过来劝起酒来了。
柯睿棠推开尤恩举到她面前的酒瓶,摇摇头说,「不想喝。」
「真是不给人面子。」尤恩冷哼一声,「年轻女孩就是这点不讨人喜欢。她还说我应该要和像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懂什么啊?」
「她?谁啊?」
「你不用管。」
「不管就不管。」即使尤恩不说,从她那表情,柯睿棠猜大概和曲綦琤脱离不了关係。只是对于年轻女孩的论调,让她很不服,「所以,你才喜欢和祈家繐那样的老女人在一起,对吧?」
「没错。我就是喜欢像她那样的成熟女人,世面见得多了,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尤恩理所当然地说着。
「那你怎么不去找她,跑来找我?」柯睿棠反唇相讥。
「呃……」尤恩犹豫了一下说,「我忘了。」
她一手扶着石头,缓缓站起身,「那我现在去找她好了。」
「喂。」柯睿棠抓住尤恩的手,「你不要太过份喔。」
尤恩顺势将柯睿棠拉起来,因为柯睿棠的脚下踩着一块石头,让她们两个人变得一样高。她平视着柯睿棠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在此时就像萤火虫一样闪闪发亮着。「这样就算过份?你想不想知道还有什么更过份的?」
不知道三个字还来不及出口,柯睿棠的嘴就被充满酒气的温热覆盖住,她急忙闭起双唇,双手用力往外一推,只见尤恩往后一个踉蹌,接踵而来的是噗通的落水声,以及匡噹的玻璃破碎声,空气中立刻瀰漫着酒香,但只维持一下子,便被风吹散了。
她捂着嘴,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发现怎么没听到尤恩的声音。
「欸。尤恩……你没事吧?」
「拉我起来。」尤恩坐在水里,朝柯睿棠伸出手。
柯睿棠不疑有他地伸出手,不料不但没把人拉起来,反而被尤恩拉进水里。她跌坐在溪水中,气忿地往尤恩身上泼了一把水,「你这个坏人。」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尤恩双手架在膝盖上,任由柯睿棠朝她泼水,并未加以反击。
原本还有点浑浑噩噩的感觉,被冷水一泼,反而清醒了过来。尤恩倾身从旁边的石缝里捞出柯睿棠放在那里的冰酒,从口袋里掏出开瓶器,熟练地拔出瓶塞。
喝了一口之后,她在一片水花之中,对柯睿棠递过酒瓶,「要不要喝喝看?冰过之后,味道果然很好。」
泼水泼得正起劲的柯睿棠停下动作,讥讽地说,「果然?你刚才喝的又不是这瓶酒,你喝醉了,连自己喝的是哪瓶酒都分不清。」
「我怎么可能分不清楚。我可是特地每种酒都只买一瓶的,车上还有威士忌、高梁、绍兴和梅酒。」尤恩嗤之以鼻地说。
「你买那么多酒作什么?」
「一醉方休。」尤恩忽然雅兴大发。
「休?休你个大头鬼。我先休了你才是真的。」
「我们没名没份的,你想怎么休我啊?」
「我休了你这个朋友,不行吗?」柯睿棠急中生智地强辞夺理。
「你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当了吗?」尤恩的声音里充满着落寞。
刚想出口安慰,柯睿棠便瞄到尤恩嘴角那可疑的弧度,想起装可怜是这傢伙的专长,抬起手便是一巴掌,往尤恩的头顶招呼过去。「把你这招数留着对那些成熟美丽的大姐姐们用吧。」
尤恩挪了挪屁股,坐到柯睿棠身旁,食指顶着她的鼻尖说,「你吃醋了。」
「我们没名没份的,我吃什么醋啊?」柯睿棠拿她的原话顶回去。
尤恩笑了笑,收回手指头。她拉起柯睿棠,「起来吧。再坐下去,我们两个没醉死,也要病死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尤恩提出来,柯睿棠还不觉得冷,经她这么一说,她觉得牙齿都冷得打起颤来了。
本以为尤恩会就此打道回府,没想到尤恩从车里拉出一件外套,扔给柯睿棠。
「脱下溼衣服,先罩着这件外套,再喝点酒,就会暖和起来的。」尤恩拉开后座车门,逕自坐了进去。
柯睿棠跟着从另一侧的车门进去,不解地说,「你不回去?」
「回去哪?」
柯睿棠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该回哪啊。
「要不然……你收留我吧。」尤恩一脸坏笑地说。
柯睿棠指尖顶着尤恩的太阳穴,把她的脸推离自己的肩膀,「我不要。你这个麻烦精,收留你会给我带来后患无穷。」
「果然一点都不温柔。」尤恩哼了一声。
「不准你再说什么温柔体贴美丽大方善解人意。」
「我知道……」尤恩举起双手投降,「这些字眼都与你无缘。但你也不用这么自卑嘛。」
说完之后,尤恩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柯睿棠。
「谁自卑了?」柯睿棠气得双拳齐下地搥打着尤恩的背。
被打得受不了,尤恩回过身,抓着柯睿棠的双手,制止她的攻击行为。见柯睿棠没了肢体自主权,还想动用言论自由,尤恩只得以唇封口。感觉到柯睿棠的身体渐渐屈服,尤恩松开她的嘴,两人额头靠着额头,只剩下一阵阵的喘息。
「你想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尤恩曖昧地说。
柯睿棠猛力一推,把尤恩推得后脑勺撞到车窗上,「你这个色狼。」
尤恩不停地揉着后脑,一脸委屈地说,「我是问你要不要把溼衣服脱下来,换上我给你的外套。」
说完之后,尤恩从前座的两个座椅中间探出身体,伸长了手,开动车子,并开了暖气。
「快点脱啊。」尤恩白了柯睿棠一眼,转过身便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了。
柯睿棠双颊发热地背过身去,褪去身上的溼衣服。两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换衣服,难免不小心有所触碰,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知道柯睿棠脸皮薄,尤恩一直等到身后的动静都停歇之后,才将身体转正,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她抬起脚放在前座椅背上,无聊地轮流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嘴唇上打着拍子。
看到尤恩的动作,让柯睿棠想起刚才混乱中的那个吻,这是今夜的第二个吻,而她在有经验的状况,竟然还忘了把人推开,心中不由得感到悲愤交加。只是,她搞不清楚究竟是生尤恩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无事可做,是另外一种的尷尬,她把两人的溼衣服披在前座的椅子上,想让衣服快点乾。而尷尬归尷尬,对于身旁的这个,虽然她老是做出让人生气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关心她。
「你今天怎么了?」柯睿棠小心翼翼地开口。
尤恩叹了口气,弯腰在底下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摸索着什么。
柯睿棠马上意会过来,压着她的手说,「不准再开酒了。」
「你管真多,一点都不……」尤恩感觉到身旁一股杀气,果然转头就看到一记凌厉的白眼,马上住口。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什么事都压在心底,不难受吗?」柯睿棠将尤恩脚边那袋酒拎到自己这边放着。「你和你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她是我大嫂?噢。你们坐在客厅里聊了那么久,会知道也是正常的。」尤恩自问自答着。
「说吧。只要你把话都说出来,我不但让你喝酒,还负责把你送回家,要我收留你也可以。」柯睿棠开出极大的诱惑,让尤恩敞开心胸地畅所欲言。
其实,柯睿棠并不是那么的想听,只是这种事情,听了会伤心,但憋着不问又会伤身。两相权衡之下,她也只好短视近利一回,先把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再来烦恼伤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