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一年，段嘉许从来都没有见过姜颖喝醉的样子。她总是很清醒，就算是使用一些市面上不流通的药剂，她也很快能从药物中脱离出来。
    可她现在就如此毫无防备的，像是完全信赖地抱着眼前这个男人。
    段嘉许看到祁瑾扬手上属于他家的钥匙。
    看到段嘉许，祁瑾扬的眼里也没有半点惊讶。
    祁瑾扬微微颔首说：“她的房间呢？”
    在祁瑾扬怀里的姜颖摇晃着的脑袋，嘴巴里像是在囔囔着“扬……”
    段嘉许缩了缩外套的衣领，转身向屋内走了一步，屋内只亮着玄关的灯，段嘉许在暗处的脸庞看不到表情。
    段嘉许说：“进来，在里面。”
    祁瑾扬横抱起姜颖，跟在段嘉许的身后，段嘉许打开姜颖卧室的灯，祁瑾扬越过站在门框的段嘉许，把姜颖抱进屋子里，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祁瑾扬弯着腰，他修长的手指解开她墨绿色西装外套上的黑色扣子，姜颖今天穿得比平时正式了很多，和祁瑾扬的西装款式很相似。这件女士西装外套只有两颗扣子，祁瑾扬很快地帮她把外套和里面的米白色毛衣脱了下来，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祁瑾扬把她身下压着的被子抽出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走到床尾将她脚上那双高跟鞋缓缓脱下，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把姜颖吵醒。
    姜颖脸红扑扑的躺在真丝枕头上乱蹭，嘴巴里小声地不知道在哼唧着什么，就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任由祁瑾扬的摆布。
    段嘉许杵在卧室的门框边上，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神色冷淡地看着屋内祁瑾扬的动作。
    祁瑾扬帮姜颖盖好被子后，把地上姜颖十厘米跟高的高跟鞋提起来，起身的时候他和段嘉许两两对视。
    祁瑾扬的神色不改，说道：“今天她生日，喝得有点多。”
    段嘉许又一次抬头看向时钟，快十二点了。段嘉许没理祁瑾扬，只是看了床上的姜颖一眼。
    段嘉许看着祁瑾扬走出卧室，随即把卧室门关上。
    “很晚了，祁医生，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段嘉许说道。
    祁瑾扬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他自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解开了黑色大衣扣子，举止十分优雅。段嘉许目光一滞，差不多的动作，他在姜颖的身上见过。
    “段先生，要打扰你一晚了，我要留下来照顾颖颖。”祁瑾扬说着请求的话语，却是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式语气和神色。
    段嘉许冷冷地说道：“祁医生，我想你没搞清楚我刚刚话里的意思，这是我家，而你，该走了。”
    月亮的冷光洒在灰暗的客厅里，祁瑾扬手上捧着姜颖的高跟鞋，他说道：“她喝醉了，我不放心。”
    段嘉许是没想到祁瑾扬这种孤高骄傲的人能为了姜颖不要脸皮到这种程度，居然打算强赖在他家不走。
    “你不放心什么？这几个月，她都睡在这里。你担心的东西如果会发生，早就发生了。”段嘉许轻轻地说道，话语里面带着一点嘲讽。
    祁瑾扬这才把目光投在段嘉许的身上，这次他对他的嫌恶是藏都没藏。
    “段先生，我记得两个月前，你还不是这种态度。”祁瑾扬浅浅的眼瞳看着段嘉许，他说道：“现在你爱上颖颖了，是吗？”
    段嘉许眼神一暗，像是被祁瑾扬说的话膈应到了一样。过了一会，他笑了一声：“祁医生，我之前就说过你误会我和她的关系。你自己把姜颖当作神明，不要以为人人都会愿意当她的脚下臣。”
    “可你让颖颖住在这里。”祁瑾扬站起身，紧接着段嘉许的话语回复道。
    阳台外面的月光淡淡，段嘉许说道：“祁医生，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想做的事什么都要办成。”
    段嘉许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祁瑾扬，说道：“上次在医院是时候我是希望你能把她哄好，让她想不起我。但之前姜颖说和你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早就断了。她喝成这样，我放心不下你。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祁瑾扬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过了一会才说道：“有一个问题，我从以前就一直想问你了。”
    祁瑾扬的声音像是冰冷的钻石，他慢慢地说：“段嘉许，你到底把颖颖当作什么了？”
    这话像是一把无形的锤头打在了段嘉许的头上。段嘉许俊美的脸庞有一瞬的愣怔，他没有想过，祁瑾扬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时卧室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段嘉许和祁瑾扬都看向方门处。段嘉许转身打开房门，姜颖正半蹲在地上，扶着衣柜一跌一癫的站起来。
    段嘉许距离姜颖近，他几大步跨过去扶起姜颖的手臂，姜颖漆黑的瞳孔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意识还没有清醒。
    看了一会儿，姜颖眼睛一亮，扑进段嘉许的怀里。
    姜颖的平时清冽的声音在此时变得粘腻又软糯：“嘉许，我膝盖好痛。”
    段嘉许的双手悬在半空中，姜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身上酒味，香烟味，油烟味混杂在一起，很不好闻。
    “嘉许……”
    段嘉许的手掌环住她的腰，姜颖的头侧到旁边。她推了段嘉许一下。
    “我好想吐啊，嘉许。”
    姜颖的双手捂在了嘴边，像是快吐了。
    “你等等，我带你过去。”段嘉许无奈地说。
    姜颖趴在段嘉许的肩上，双手捂着嘴巴。段嘉许扶进姜颖越过在一边的祁瑾扬，把她带进了浴室的洗手台。
    “咳咳咳……”
    姜颖的双手刚到洗手台就开始吐，她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姜颖消瘦的身子站在洗手台上咳得不成样子，身体像是快咳断了。段嘉许手掌伸过去顺着她的后背，然后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祁瑾扬还在外面看着他们，段嘉许没有再维持客套了，他冷冷地说：“祁瑾扬，你是医生不是应该更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吗？为什么让她喝那么多？”
    祁瑾扬脸上有愤怒的表情像是被段嘉许的话激怒了，他没有回复段嘉许的话语，而是担忧地看着姜颖。
    姜颖吐了好一会儿才吐完，段嘉许帮着她漱了口，用毛巾擦了擦她的嘴巴，一切都太慌乱，段嘉许等帮她的脸擦干净了才发觉他拿的是自己的毛巾。
    “嘉许，段嘉许。”姜颖蹭着段嘉许的胸口，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几个音调。
    “嗯。”段嘉许回着。
    “疼。”姜颖小声说着。
    “膝盖疼吗？”段嘉许皱着眉头问。
    “嗯？”姜颖摇了摇头。
    祁瑾扬这时开口说：“扶她去沙发，她腿上有旧伤。”
    段嘉许看着姜颖，脸色越发不好，原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这，像一个局外人，十分难堪。
    姜颖被扶到沙发上，她的上身躺靠在段嘉许的身上，腿横放在长沙发上，祁瑾扬站在她的腿边，手上把她的裤腿的卷上关节处，手上捏着她的关节在检查。
    “神经外科的医生也会看骨科吗？”段嘉许说。
    “我研究生辅修骨科。”祁瑾扬眼睛抬都没抬，检查着姜颖的另外一只腿。
    “颖颖，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祁瑾扬问道。
    姜颖脸色通红，躺在段嘉许的大腿上，她睁开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疼吗？”
    祁瑾扬按了按下姜颖的左腿的关节处。
    姜颖拍掉了祁瑾扬的手掌。
    “别碰。”
    姜颖自己屈起了双腿。
    祁瑾扬看着姜颖的干枯的双腿，还有她缩在段嘉许怀里的样子。他一开始就应该把她带回家，而不是听她的话。
    姜颖坐了起来，说道：“我要洗澡……”
    喝得烂醉的人总是凭借着主观的意识去行动，姜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她扯着花边的衣领，露出胸前和侧肩上一片雪白，消瘦入骨的肌肤。
    “怎么解不开呢？”
    姜颖看着衣服上的蕾丝扯了好几下。
    “脱不掉，怎么脱不掉啊？”姜颖大喊道。
    姜颖这件里衬是没有纽扣的，要直接从下往上脱掉，她现在完全是在发酒疯。
    “颖颖......”
    祁瑾扬开口的时候，段嘉许已经把姜颖的两只手握住了。
    “姜颖，醒醒。”
    “嗯？”姜颖不解地回应，她转身看向段嘉许，像是看清了眼前人，她灿然一笑，她伸手抓着段嘉许的领口说：“嘉许。”
    段嘉许刚要开口说的话停住了。
    “段嘉许，你怎么在这啊？”
    姜颖从沙发上爬起来，冰凉的手摸进段嘉许的衣服里面。
    “嘉许，我们一起洗澡好不好啊？”姜颖继续说道。
    她的脸好红，像是涂了一层浓浓的腮红，她的嘴唇上还有没被擦干净的唇彩，像是等着人亲一般。
    段嘉许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更加靠近，他说道：“姜颖，让祁医生看看你的腿，你不是说你疼吗？”
    “祁医生？”姜颖念了一下这个称呼，又囔囔道：“什么啊？我的腿好得很好得很。”
    “我的腿没事!”
    突然间，姜颖像是被什么激怒了，她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有些巴掌还落在了段嘉许的头上。
    祁瑾扬从背后抱住姜颖的，想把她从段嘉许的身上拉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
    姜颖挣扎着闹腾。
    “颖颖，是我，瑾扬。”祁瑾扬在她的耳边说道。
    “我说了，我的腿没事！”姜颖紧皱着眉头，情绪激动的喊着。
    祁瑾扬横抱起姜颖，姜颖整个人都落入了祁瑾扬的控制之中，她的头靠在祁瑾扬的胸膛上，漆黑长发散乱不堪。姜颖红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整个人得像是要破碎了一样。
    “嘉许......”姜颖近乎崩溃地喊着：“嘉许......”
    段嘉许坐在原地，姜颖的声音就像是给他带上了金刚圈，让他头疼欲裂。
    姜颖在祁瑾扬的怀中一直挣扎，她的手锤着祁瑾扬的胸膛。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能走路。”
    祁瑾扬看着怀里的姜颖，就算是姜颖最放纵的时候，他也很少见过姜颖喝得这么醉。他知道姜颖大概是心里在猛烈的动摇，不然她不会这样。他早该知道，他意志坚定如磐石的主人，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可能会将自己的外壳碰得破碎。
    那个人认识她认识得太早，又在她身下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
    祁瑾扬一直不愿意姜颖住在这里，可他不敢说，怕她生气连见都不想见他。但今晚看段嘉许对待姜颖的态度，他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对她毫无感情，只有厌恨。
    祁瑾扬抱紧了姜颖。他自私的产生了一丝窃喜。聪明如你，通透如你也会被最普通的感情蒙蔽了双眼，主人。
    “打扰你了，我现在就带颖颖走。”祁瑾扬说道。
    “你要带她去哪里？”段嘉许说。
    段嘉许站起身抓住了姜颖在半空中闹腾的手臂，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可退让。
    祁瑾扬抱着姜颖的手一顿，他眼瞳微缩，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回我家。”祁瑾扬说话的声音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他很快调整了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了，我明天上班的时候会带颖颖去仁康。”
    “如果她想去你家的话，你就不会把她送来我这边来，不是吗？”段嘉许说道。
    一击即中。
    祁瑾扬一时被段嘉许这句话堵得无话可说，他刚想回复，怀里姜颖却挣扎得更猛烈了。
    “嘉许！找到你了。”
    姜颖被祁瑾扬的抱住，身体倾向段嘉许，她双手搂住段嘉许的胳膊，说道：“我找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啊，你干嘛躲我。”
    姜颖现在的话语完全是混乱的，她口中吐出来的完全是某个时空碎片里面她的丝丝呓语。
    “没有躲。”
    段嘉许下意识摸了摸姜颖的头。
    “你骗人，你丢我鞋子，丢了我好多双。”
    姜颖拽住了段嘉许的衣领，咬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