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 第64节
“至于?给我办手续、落户那些事?,更是大难题。”
“所以在当时,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生日还是个?节气。”
“那后来呢?是怎么发现的?”
薄韫白的嗓音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温和。
“后来,我妈也只是觉得很邪门。怎么我一过生日,气候就大降温。”
“她之?前给我们两个?准备好的那些漂亮裙子,谁也没法?穿。都得老老实实穿毛裤。”
柳拂嬿轻声笑了起来。
“直到我八岁生日那天。”
“她喝得很醉,但眼睛居然变得格外尖,抱着日历念叨了好几?遍,这才恍然大悟。”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乱买过裙子了。”
她嗓音有几?分缥缈,带着因遥远而迷惘的情思,渗进夜雾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呢?也许母亲和孩子的关系,并不只有相亲相爱那一种。
也有像柳韶这样的母亲,在八岁女儿生日那天喝得大醉。
也有像陆皎那样的母亲,十几?岁把孩子送出国,从那以后只见过寥寥数面?。
车子无言地在夜色里?行驶,车里?坐着两个?年轻人,离他们的母亲,都很遥远。
一路行至疏月湾地库,薄韫白将柳拂嬿送到电梯门口。
“谢谢。”柳拂嬿道?,“你也快回去吧,昨晚不是做噩梦了吗?”
薄韫白眉尾动了动。一方面?是为她还记得自己昨晚没睡好的事?情,觉得有点意外。
另一方面?,则是无奈于?她怎么就把一个?错误的猜测当成了正确答案,顺理成章地下了定?论。
柳拂嬿等了一阵,没等到他的回答,于?是就转过身,先按下了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薄韫白忽然开口。
“你刚才说,已经快二十年,没人叫过你的那个?小名了?”
柳拂嬿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个?,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
电梯间灯火通明,光芒是浅金色,宛如混入金箔的阳光。
细碎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清逸又温润的身影。
柳拂嬿忽然有种错觉,不知方才车上的檀香气息,是不是也跟随着他,弥漫到了这里?。
檀香幽微,晕染在他眉宇之?间,加重了矜贵温沉的味道?。
男人散漫启唇,一字一句地开口了。
“寒露。”
太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柳拂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薄韫白是在叫她。
可?言语的力量如此浩大,足以打碎时空,将不可?跨越的距离消弭殆尽。
只消片刻,那些遥远的家乡回忆顷刻间涌入脑海。
苏城那些泛黄、落雨、沉霜的往昔,裹挟着秋日清冷的风,拂过了她的身体。
柳拂嬿轻轻战栗了一下。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恍惚之?间有些分不清,他们是不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电梯响起“叮”的一声,大门随即打开。
可?门外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对它作出反应。
薄韫白眼眸低垂,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嗓音比之?前更低哑温沉。
又叫了一遍。
“柳寒露。”
第29章 皎月斜
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心跳的节奏还是有些奇怪。
柳拂嬿双手交叠放在身后,轻轻贴在了门?扉上。
然后就这样仰起头,望着白墙的上方,发了一小会?儿呆。
其实童年的很多事情, 她都忘记了。心理学上好像有个理论, 是说人?会?倾向于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回忆。
她不知道童年是不是发生过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只知道,自己的脑海里, 几乎连一点儿关于童年的回忆都没有剩下。
也正是因为这样, 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城的那栋老房子里, 褪色掉漆的长?茶几旁边,年轻的柳韶笑靥生花,逗弄着她的脸颊,醉声叫她:“寒露,小寒露。”
那时候她年龄很小。无忧无虑,爱哭爱笑。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 她学会?了忍耐所?有的情绪,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耳边又响起男人?的声音。
电梯间很宽阔, 他说话的时候, 周围便响起旷荡的回声。
那种嗓音和语气, 无疑是和柳韶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柳韶的声音是亲昵柔美?的,那薄韫白的声音就是低哑清沉的。
柳韶叫她的时候, 更像在□□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
那薄韫白呢?
柳拂嬿困惑地?蹙起眉。
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别人?用那种语气叫她。
比起同?事和朋友,他的语气里多了一层东西。
可比起那些轻浮讨好的男人?, 他又显得那么克制。
那个时候,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柳拂嬿最终也没有得出答案。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 自从再度有人?叫起这个名字,她心里那个沉睡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好像稍微有了一点点,想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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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阑的树木从嫩黄转为苍绿,夏天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到来了。
自从见过了陆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柳拂嬿没有再和薄韫白见面。
不再去豪宅深院见他的家人?,也不用再去排场极大的世纪婚礼上做戏。
她的生活,好像完全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除了换了一处住所?,其他的方面,都和结婚前没有半点区别。
初夏的某一天,孙阿姨打来视频电话。
打来的时候,柳拂嬿正在阳台上画画。
瞥见屏幕上跳出孙阿姨的头像,她手中墨笔一滞,一大颗突兀的墨迹在宣纸上渗开?。
她放下笔,接通了视频。
“嬿嬿?现在忙不忙?”
远在苏城的孙阿姨,正坐在自家客厅里。
也不知是不是精心挑选过视频的场景,她正坐在气派的木头沙发上,身后的那面墙挂着一幅喜庆的挂画,挂画上方还攀爬着浓翠的绿萝。
“不忙。”柳拂嬿抿出个浅笑,找了个背景是白墙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柔声问候道:“您呢阿姨?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吧。”孙阿姨面露愁容,“最近家里的茶树有点闹虫,用了好几种药也不见效果,薇薇她爸正到处找专家问呢。”
听见这话,柳拂嬿也有些焦心,眉头微微颦起来:“我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哎哟,真是孝顺孩子。不用不用,哪用得上麻烦你。”
孙阿姨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们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哪有过不去的坎儿?阿姨靠自己就能行。”
和土地?打交道的人?,好像都有种广博而坚韧的生命力。
也许是因为,他们见多了石缝里生出的杂草,寒霜下不屈的绿意?。
所?以,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生命永远有不向外界低头的能力。
稍顿,孙湘宁将一缕鬓发揽到了耳后,进入了正题。
“那个,嬿嬿啊。上次你不是把你妈的事托付给我,让我帮着留意?一下吗?”
“正好咱们今天都有空,我和你说说你妈妈的近况?”
话音刚落,孙湘宁立刻察觉到,柳拂嬿的表情有些发僵,唇角也不自然地?紧绷起来。
她清丽的面颊微微发白,失去了血色,再被身后的白墙一衬,更显示出几分?心有余悸的无奈。
孙湘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不由放得更加轻柔,盈满了温和而体贴的母性。
“放心,嬿嬿,是好消息。”
原来自从柳拂嬿打完电话那天起,柳韶就再也没有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来往过。
她撕掉了以往购买翡翠原石的所?有单据,删了中间人?和高利贷的联系方式,为了做得彻底,还扔掉了旧手机。
“你现在见你妈妈,可能得吓一大跳呢。”
“她把长?头发剪了,剪得跟小男孩一样,看着特别利落。还跑去纹身店,在胳膊上纹了个‘戒’字儿。”
“衣柜里那些漂亮衣服也再没穿过。现在穿的都是挺朴素的那种衣服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