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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夜并无别事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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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是去上海,就是去杭州,还是薇薇懂事,在北京能经常陪陪我。”叶澜说,“薇薇,有空来阿姨的剧场坐坐,我在排个新戏,不少年轻男演员,都是长相出众的小伙子……”
    桌上两张相似的面孔一齐变了脸色。
    “妈,您就别瞎张罗了,薇薇在外面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叶恩弥率先出声,“她还跟您的两个儿子一起长大,眼光要高到天上去了。”
    叶澜还没说话,盛凌薇已经活色生香地横他一眼:“少自卖自夸。”
    “我说恩知呢,恩知长得不帅?”
    “比你帅。”
    叶恩弥于是唇角轻勾,顺着她的话,语气戏谑地往沈恩知身上点:“薇薇说的对。妈,您有那个精力,不如给恩知介绍对象。”
    “那,小知……”
    沈恩知浅浅抿唇:“妈妈,我接下来还要读书,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
    叶恩弥总是这样的。他春风得意,张扬外放,从不惮出风头。有他在的时候,不论好与坏,别人注视的重心都会放在他身上。
    多少年过去,依然如故。
    少年时那股子被忽视的惯性,一下又压在心头。时过境迁,沈恩知已经许多年没有尝到如此滋味,因而不知道作为成年人的自己,理应作何反应。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纤长,柔软,指甲粉润整齐。安抚性地将他拢在手心。
    沈恩知反过来握住她,攥得很紧很紧,远眺着亭外湖岸,阳光落在草尖,晒出一层茸茸金黄的苔痕。
    离席去往上海之前,沈恩知拿走了她裙摆掉落的一颗缀珠。
    他放在衣袋里,跟心贴得很近很近。
    第55章 脱敏疗法
    ◎正文完◎
    沈恩知抵达上海后, 先联系了贺思承。后者才在当地买下一家画廊,兴冲冲地携着新签的艺术品登门,眼见沈恩知在扶手椅上端坐, 慢条斯理浅啜一杯腾腾热饮。贺思承一时不敢打搅,将礼物放在台面上, 不自觉整理好凌乱的衣襟。
    过了盏茶工夫, 沈恩知才放下瓷杯, 眸光不温不凉, 隔着镜片转向他, 带着审视意味。
    “恩知哥?是你吧。”贺思承松了口气,在他附近坐下,嘴里漫说着,“我还是有点儿分不清你跟你哥……”
    “思承。”
    贺思承一下静住, 屏息等他下文。
    沈恩知把一张照片推到他眼角, 语态波折不起:“说说这个人吧。”
    贺思承于是随意看了眼, 几乎是一下认出唐劲的脸, 虽然根本不明白沈恩知为什么会对这个无足轻重的亲戚感兴趣,还是顺从地回答说:
    “这点儿事,恩知哥以你的手段,不会查不到啊?没什么特殊的隐情,就是外面传的那样,充其量算是个不沾血缘的远亲。我俩合伙也做点生意, 开了个健身房……”
    他性情明朗, 又顺势多聊了几句, 无非是些有关唐劲母亲和他舅舅的陈旧八卦, 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沈恩知并不在意, 也就自行忽略, 任贺思承说尽兴了才停嘴。
    唐劲与唐枫的关系并不难查清,更遑论他还是订婚仪式上唯一一位不在邀请名册里的来宾。上次叶恩弥发来偷拍角度的照片,沈恩知便上了心留了神。但他与贺思承家里的渊源,从别人口中听到是一回事,总归要给贺思承本人留几分薄面。
    而他给出的答案并不意外,与沈恩知了解到的内情基本吻合。当天他送走贺思承,转脸将电话打给叶恩弥:
    “哥,你上次说的事,我查清楚了。”
    --
    沈恩知去上海不久,叶恩弥也回到杭州。他们与盛凌薇都各自有事要忙,并无太多时间相聚,偶尔分别打一通电话已是难得的联系。或许是出于双胞胎无需言明的血缘默契,总是叶恩弥的通话刚刚挂断,沈恩知又打进来,要不是到底觉得不太合适,她有时甚至想给三人建个群聊,大约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这段日子以来,盛凌薇继续将多数精力投入事业。不过她也并非不问别事的性格,相反非常注重工作生活的平衡。约莫在年末时分,她约宗笑和蒋睦西到日本泡温泉。箱根清冽的矮山林中落下薄雪,盛凌薇披浴衣去度假酒店的餐厅吃怀石料理,脱了鞋进包间,却只见宗笑一个人窝在竹编的地台上玩游戏机。
    “睦西呢?”
    宗笑伸个懒腰,她忙着过任务,对别的事毫不关心,迟钝地朝门外虚抬下巴:“据说有人找,出去了。”
    过了好半天,蒋睦西才回来,肩头落了不少雪珠子,正低头整理有些莫名凌乱的衣襟。
    “是唐劲。听说他现在回不了国,跑到日本来了。”她拣了对过的位置坐下,隔着雾气濛濛的镜片看着盛凌薇,“薇薇,我把他甩了,你不生气吧?”
    “唐小胖?”盛凌薇对这个名字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指的是谁。没想到如今的蒋睦西会和唐劲产生联系,不过以唐劲的身材样貌,得到蒋睦西一时的青眼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盛凌薇笑了笑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们不是很熟么?”蒋睦西眨眨眼。
    “他跟你说的?”
    “嗯。”
    “也就是高中那会儿认识,算不上多熟。”
    “又是拿你自抬身价呢吧,薇薇。”宗笑在旁边插嘴。
    “我就说嘛,他要是真的跟你很熟,早就找你或者沈家兄弟拉一把了。”蒋睦西招手喊人来点餐,边翻菜单边说,“你还不知道吧,薇薇?刚才唐劲跟我说,他被人针对上了,对方应该挺有手段,不光让他在圈内混不下去,甚至他妈妈和继父轮番打电话,都要求他快点出国避风头,最好别再回去。”
    “这是得罪谁了?”
    “谁知道呢,我给了他点钱,打发走了。”
    精致的餐食在这时上桌,盛凌薇也就没再追问去。从头到尾,她并未将这个陈年旧人的八卦放在心上。
    结束温泉之旅,宗笑回国处理公司事宜,而蒋睦西则与新结识的日法混血帅哥携手去了关西地区旅行。盛凌薇在东京有工作安排,结束行程后多勾留两天,等来了沈恩知。
    沈恩知随教授来东京参加亚洲经济峰会,傍晚与在盛凌薇预订的酒店房间见面。他目有倦色,但镜片纤尘不染,身体气味依然清洁,摘了腕表与她一同在砖石砌成的泡池里共浴。
    盛凌薇白天为出片效果不佳发过一通脾气,太阳穴还突突在抽痛,沈恩知于是摘了莲蓬头帮她洗头发。他手指柔长而坚韧,按揉在发缝之间力度轻盈如泡沫。手腕偶尔擦过耳廓,是细腻温润的肤感。
    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他的指尖也触到水深之处,流连在肌体上。另一只掌心温柔地拢着她薄而平的腰腹,将她紧密地压合在自己身前。
    沈恩知实在很了解她的快乐之处,一番梳拢下,盛凌薇渐渐知味了,舒服过一次,扭头吻在他淡红菲薄的嘴唇。沈恩知就势亲了亲她,却并不如愿往下进行。这是沈恩知第一次没有迎合她亲热的渴望,取了毛巾替盛凌薇拭干身体:“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等我晚上回来,好不好?”
    她点点头,问:“麻烦么?”
    沈恩知只是淡淡说:“很小的事情。不用薇薇担心。”
    蒸汽氤氲,在他的镜片上结成一层迷离的雾水。
    --
    来年除夕,叶澜飞去海外参加知名戏剧节,盛凌薇顺理成章和沈家兄弟一起度过。不巧在放假前夕,她和严愫爆发了一次争吵。盛凌薇并没有预料到,在团聚的节日之前,她首先要面对分离。
    近两年她对工作室签约的模特不再进行任何体重约束,而是靠基本功、舞台与镜头表现力等等多重专业维度进行评估,严愫对此一直颇有微词,因为这不符合她眼中对于模特行业的标准。矛盾的引火点是盛凌薇在战略会议期间,试探性地提出暂时将重心放在“非传统”类型模特的招募和运营上。
    以盛凌薇对严愫的了解,她不是没有料想到严愫会反对。多年前入行之时,严愫目光冷淡地将她上下左右、正反两面完全审视过后,苍白嘴唇一开一合,语气刻板地问:“身高体重。”
    盛凌薇在那时难得有些紧张,但是脊背依然挺成一条直线,昂着头报数字:“一七七,五二。”
    下一秒,得到严愫尖锐的评价:“太胖。”
    盛凌薇从未得到过如此形容,那时尚且认为这个字眼对女生而言十分不体面,是值得为之羞耻的,因而涨红了脸,梗起脖颈就要出声为自己辩护。严愫却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抬手拦下未出口的所有语句,又说:
    “别急着反驳,我的意思是以模特的标准。做这一行,你得把自己当作一个骨头做的衣服架子,明白么?”
    那时候盛凌薇想说什么,但指甲掐着掌心忍住了没有说。如今两人身份已与从前不同,她这句话压在肚里多年,终于有机会能倾口而出:
    “但我觉得不对。”
    隔着一张办公桌,严愫面容肃冷,笔直望她:“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去疗养中心看过苏蜜,她康复的很好,说跟你经常有联络。你们感情再好,也不该影响到你的判断。美和时尚一样,都是一种特权。我们应该做的是让所有人都有不美的权利,而不是把一切都定义为美,把肥胖,丑陋,甚至残缺都推上舞台。”
    盛凌薇摇头,并不向以往一样对她让步:“严姐,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虚伪?最光鲜亮丽的一群人一定要关节骨感,小腹平坦,你拿什么说服别人,她们有不美的权利?当你还在把纤细视作特权和高贵的时候,就没人会与不够纤细的自己和解。人永远趋向被定义为更高层次的事物,这就是人性。所谓不美的权利,是所有的外表都无需比较高下,可以平等站在同一个舞台。也就是我们能掌握的舞台。”
    严愫最终没有与她争论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在未来发展路线存在严重分歧的前提下,她们终究和平决裂,至此分道扬镳。尽管严愫是自己主动离职,盛凌薇依然支付了不菲的补偿金。
    不过她心里非常清楚,严愫并不缺钱,她只是由衷热爱时尚行业,喜欢在模特界淘金赌石般的刺激感觉。两人对于工作室成立的目的构想和展望各不相同,最终走向迥异的未来,盛凌薇也不免遗憾。
    与严愫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写字楼里已经空无一人。天缘缀着一轮橙红的浊日,盛凌薇坐在自己的车上沉默良久,很长时间没有动作和表情,心中想的是从叶恩弥离开那年开始,她总是在被动地经历形形色/色的离别。
    而她现在,要去迎接那个肇始了一切的人。
    最终拧过方向盘驶入主干道上的车流,她按导航往自己不太熟悉的新机场开。大年三十街上不算拥挤,接到叶恩弥再回家,天也就暗了一半。
    一进门他就丢下行李箱,低头撩开她的卷发,细细密密地吻在额上、颊上,嘴唇潮红,呼吸滚烫,忽然失去平衡,被他压在沙发的绒布面上。盛凌薇胸口有点闷痛,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喘息是源自于身上他的重量,还是肌肤间他作乱的那只手,只好明知故问:“干嘛?”
    “想你了。”他理直气壮,衔了她下唇含混地说。
    “想的是我还是干这种事儿?”
    “只想跟你干这种事儿……”
    他亲昵地讲着,仿佛真的忍得久了,手绕到背后就剥开她长裙的拉链。
    而这一切,都被沈恩知收入眸中。
    按照原定计划,他本来应该大年初二才赶回北京,只是到底想早点回来陪她一起过年,提前忙完就匆匆更改行程,抢在除夕夜之前进了家门。才安顿好行李,到厨房取杯温水,门口竟传来窸窣动静。他正要迎过去,却敏锐地察觉到是两个人的声音。
    他们在缠绵低语,然后是肢体碰撞,呼吸、气味、和声音都渐渐密不可分。在沙发上做完,又滚到地毯,而沈恩知从头到尾一直就在厨房里,他甚至抬眼去看。通透的西厨岛台,一面隔墙之外,隐约可见两道纠紧的人影。
    心里像成排针尖碾过,一阵麻而细的疼痛。
    这大抵是一种脱敏疗法。
    怪不得叶恩弥能够比他更早做到这一点,应该得益于沈恩知此前不动声色的手段。他要叶恩弥看到自己和她接吻,听到自己和她亲热,而每一次暗中窥视带来的痛苦,都在磨砺叶恩弥的意志和忍耐。
    沈恩知微微牵动唇角,也许现在,是该轮到他来接受试炼。
    于是他真的调整心态,说服自己仔细观察,以置身事外的角度尝试评估。
    ——她不喜欢那个姿势。沈恩知抿唇,得出结论。
    再看一眼,紧接着心里想,他哥哥到底有些粗暴,那样的蛮力,会弄痛她。
    他收回视线,轻手轻脚放下茶杯,发短信订起年夜饭。
    直到夜色愈浓,才结束这场久旷之后浓烈的亲密。盛凌薇懒洋洋的不想动,让叶恩弥到厨房取两支冰水,他一进来就愣在原地,下意识裹紧身上的毛毯:
    “恩知?你不是……”
    沈恩知浅推一下鼻梁上的镜片,轻声说:“下次垫一个靠枕,薇薇容易腰痛。”
    --
    叶澜离婚后,戏剧导演的事业蒸蒸日上,春日伊始,新戏开幕,邀请两个儿子和盛凌薇拨冗去剧场观看演出。这个故事温暖而悲凉,讲述了旧时深宅大院里的一对妯娌,相遇之时各为人妇,又结为知己好友。年轻些的来自草原,渴望自由又被幼女牵绊,年长些的循规蹈矩,迎来送往,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故事讲到结尾处,其中一人缠绵病榻,终究香消玉殒,而另一人替她冲破樊笼,重回美丽的蓝天之下,替她看天高地阔。
    盛凌薇读懂了故事隐含的意味,一时怅然若失,帷幕闭合之后,仍旧半晌无言。
    演员谢幕与观众互动,按时间安排来看,还有一场庆功宴。盛凌薇不太想公开露面,于是和沈家兄弟先行离开,而叶澜无疑分身乏术,于是叫了司机开车来接。精巧的五座车,前席摆放着她今天收到的鲜花和礼物,盛凌薇只好与叶恩弥和沈恩知并坐后排。她在两人中间,双腿的两侧分别紧贴着不同触感的肌肉,令她知觉紧绷。叶恩弥有健身习惯,触之要略微的韧一些,沈恩知则更加平滑柔软。相同的是,这一对双生子都有着高热的体温。
    轿车行驶在环路上,她的手忽然被人勾住,转头看去,恰对上沈恩知镜片后剔透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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