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斐一愣。
    灰烬法圣那只漆黑色的眼睛幽冷地盯着尤斐：“否则，大学者啊，你是怎么重新站在我面前，向我展示过去影像资料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尤斐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难道不是凭借着系统的能力，进入了初号机的资料传输空间，从而观看到了过去的资料吗？
    尤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就在尤斐懵逼之际，眼前的影像继续播放着，像是摁了加速键，魔法圣地的强者们共同出资出力，建立了一个特殊的电磁波传输装置。
    身为大魔法师，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记忆、精神等等化为最纯粹的魔法元素，再通过初号机这个魔力转化装置，大魔法师们全都可以转化为传递电磁信息的最基础光子！
    尤斐目瞪口呆，原来初号机是用来将人转化为光子的！
    等等啊，若真是如此，那位法圣和众多大魔法师们化为了最纯粹的光子，在电磁波传输装置的帮助下，他们……他们难不成集体向混沌宇宙深处的黑洞进发了？
    伴随着影响资料里的那声发射，一束纯白色的光从星门发射了出去，那道光过于璀璨，在发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视觉和感知能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视觉恢复了，可眼前的星门紧紧闭合着，谁都不知道实验是否成功还是失败，更不知道那些已经随着光和宇宙尘埃，踏上无尽旅途的魔法师们是否达到了梦想中的长生之泉。
    他们的灵魂、记忆、思念和感情成为了宇宙中无处不在的光，在电磁风的吹送下，在漆黑冰冷的混沌宇宙中遨游着。
    他们有感觉吗？他们记得旅途中的风景吗？他们是否失去了前进和返回的航向？
    尤斐不得而知。
    可在这一刻，只是稍微畅享一下这场有去无回的旅行，他心底就油然升腾起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热烈和渴望。
    纵然人类生长于尘埃之中，却仍然仰望着无尽星空和浩瀚宇宙。
    天空星辰吗？
    尤斐稍微有些理解，为什么魔法师们会诞生出这样的派系了。
    毕竟人类本就是贪婪的生物，想要只手摘星辰，是根植于血液和灵魂深处的渴望。
    他改变主意了。
    “格瓦斯，我们上次的协议是什么？”
    尤斐的眼睛明亮极了，他说：“我们再来一次吧！”
    第152章
    恢弘刺目的光在眼前出现。
    索达姆带着弟弟苏利斯特赶到时, 正看到罗伯特站在星门前，拉尔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仪器，似乎在记录眼前的这一幕。
    拉尔还在喃喃低语：“太棒了, 这可是最伟大的实验记录, 我一定全都要记录下来！”
    星门在几人的眼中缓缓开启了一道门缝。
    门缝刚打开，可怕而强横的混沌之力涌了进来, 但紧接着又被初号机释放的刺目白光打了出去。
    庞大的光柱将一切释放出去, 这还不算完，就连弗兰克、罗伯特, 甚至不远处的拉尔都被白光吞噬，继而消失了。
    消失了！
    索达姆看到这一幕后, 本能地抓着弟弟往后退。
    苏利斯特有些失神, 他和格瓦斯有灵魂契约，所以在这一刻, 他反而看到了很多索达姆看不到的东西。
    “他们……飞出去了……”
    苏利斯特那双银紫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些澎湃的魔法元素，元素在初号机的作用下变成了一颗颗美丽的光子，瞬间消失在了混沌宇宙之中。
    他还在其中看到了黑色菱形眼睛纹路，那是灰烬法圣格瓦斯？他也在其中？
    还有一个翠绿色的叶子，那叶片打着旋, 留恋不已地缠绕在星门附近，似乎并不想离开。
    可最终，美丽的曼陀罗花张开了伞一样的棚面, 挡住了混沌之力对翠叶的围剿，轻柔地将翠叶送向了混沌深处。
    然后那朵曼陀罗之花落在了一只小兽身上。
    那是一只有着纯白色长毛发的小兽, 小兽周身仿佛有水流动，呈胶质状, 但透过半透明的胶质，又能看到泛着光泽的长毛，那小兽正扬天嘶吼着什么，全身绽放着可怕的能量……
    苏利斯特福至心灵地看向小兽嘶吼的方向。
    不知何时，在混沌宇宙之海中，出现了一些明亮的星星。
    那星星是五彩色的，一闪一闪，星星连成一片，像是张开的口，想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吃殆尽。
    最先被吞噬的是那白色鲸鱼一样的光，如此巨大的体型，却化为了一阵风，被轻易吞噬了，紧接着是白色鲸鱼身边的空间颤动，好像是树根，又好像在不断转化颤动成虚无的空间……
    苏利斯特的眼睛直直看着这一幕，就在此时，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要再看了！苏利！”
    索达姆震惊地看着身侧弟弟的眼睛，哪里有什么眼睛？竟只剩下了两个血色窟窿。
    鲜血顺着眼眶落下，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蠢蠢欲动。
    索达姆一咬牙，抓着苏利斯特转身就想走。
    可这一刻，整个星门所在的空间都被无形的力量固定了，索达姆的魔法失效了，根本走不了！
    索达姆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摊手插入弟弟的眼眸里，细碎的螺旋流沙闪过，他强行将弟弟眼睛处的时间倒流。
    下一秒，索达姆一口血喷了出去。
    他的魔法居然被反噬了！
    这说明不管他如何使用时间倒流，弟弟的眼睛都会被异神的力量侵蚀，从而变成怪物！
    不，不可以！
    上一次他没有力量，对于所有的要求，索达姆只能微笑着说好，结果十几年兜兜转转，他竟还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索达姆毫不犹豫地将弟弟的眼睛挖了出来，取而代之地是换上了自己的眼睛，再将弟弟那双被污染的眼睛塞到了自己的眼眶里！
    金色流沙不断在眼睛里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索达姆以自己身为构建了一个时间牢笼，彻底禁锢住了眼睛的异变，总算勉强挡住了异神侵蚀。
    而苏利斯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
    索达姆暂时看不见，只能伸手去碰触弟弟的脸颊：“苏利？苏利？”
    苏利斯特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即便之前被索达姆遮蔽了视线，可那瑰丽的光和不可思议的景象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哪怕失去了眼睛，远方的景象也如镜面一般呈现在了他的意识中。
    他看到不可名状的未知之物涌到了门边，看到了他们栖息的宇宙尘埃即将坍塌，他看到了圣木化为了一座星舰，如诺亚方舟一般带着最后的人类冲入了宇宙，他看到了……
    一幕幕画面不断旋转着，光怪陆离，成为的是现实吗？是未来吗？是幻影吗？是臆想吗？
    苏利斯特不知道，可作为天空星辰的魔法师，他本能地去观测着宇宙星辰，本能地……就在此时，一颗极为璀璨明亮的星星冉冉升起。
    那颗星星释放出了火焰般的光辉，光辉扩散开来，波澜荡起无边涟漪，有声音顺着涟漪用到他的意识里。
    “太阳的光，生命的花，圣木的根里栖息着人的魂，死亡的灰烬中有着希望的星。”
    “此乃吾等应许之地，一切异神拒绝之所。”
    这火焰刚开始只是一点点，紧接着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似的，那浩瀚宇宙之中竟出现了点点的光，那些光明明在很遥远的地方，甚至可能距离这里有数亿万光年。
    可当这咒语回荡于宇宙之中时，无论那些光散落在何处，都同步燃烧了起来。
    光辉映着光，连成了一片，如此，孤寂冰冷的宇宙不再黑暗，像是无数生命活了过来，热闹了起来，大声喧嚣了起来。
    在这恢弘璀璨的光之屏障中，异神可怖的身躯被淹没了。
    “禁咒·灵魂安息之环——”
    苏利斯特突兀清醒了过来。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头冷水，灵魂的躁动被柔和的力量抚慰，混沌痴迷的意识重归理智，他像是踏入了只允许人类进入的安息之地，在这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人。
    有些人很陌生，有些人看着眼熟，他仿佛在十几年前见到过，又好像只是自己的臆想。
    就在苏利斯特茫然之际，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苏利。”
    苏利斯特惊愕回头，见到了记忆深处最深刻的人，那是他的父母，他曾在港口等待了无数年都没见到的身影。
    “爸爸，妈妈？”
    苏利斯特心底涌上了澎湃而激动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朝着父母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奔跑，他都无法拉进与父母之间的距离。
    “我们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爸爸这么说，“苏利，好好修行，认真学习魔法，虽然我们无法相见，可我们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是啊，苏利。”妈妈笑着，对着苏利斯特摆摆手，“我们会在泉水的尽头再一次重逢，我们如此坚信着。”
    他们对苏利斯特说了再见，毅然决然地，毫不犹豫地，转身，消失了。
    泪水从苏利斯特的眼眶中汹涌冲出，他大声呼唤着父母，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他茫然环视周围，不知何时，那些人影也一个个消失，有些摸了摸苏利斯特的脑袋，有些则是在依依惜别，仿佛再说好久不见，以及最后总是以一句期待下一次相见为结尾。
    刺目的痛苦传来，苏利斯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耳边传来了兄长焦躁的声音。
    “苏利？！苏利！！”
    “我见到爸爸妈妈了……”
    苏利斯特双目流泪，他死死抓着哥哥的手，脑海里旋转掠过很多画面，他想要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但他的脖颈像是被扼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哥哥……”
    索达姆听到弟弟的声音后松了口气，他顾不上探查苏利斯特的情况，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封锁似乎松动了，索达姆二话不说抓着弟弟离开了星门空间。
    与此同时，星门前，尤斐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在脱水。
    但他的眼睛亮极了，仿佛仍有火焰在燃烧，仍然有光在闪烁。
    “看到了吗？格瓦斯？那些已经踏上旅途的人，他们还在！他们听到了我的声音！他们回应了我的呼唤！！”
    格瓦斯没有回答，那黑色菱形形成的线几乎崩散，却有泪水从其中滚落下来。
    “格瓦斯？太激动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