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是你娘
九州覆 作者:蓝家三少
九州覆 作者:蓝家三少
第144章 我是你娘
“你到底是什么人”容哲修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慕白。
那一刻,林慕白在年幼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寒凉之意。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孩子对母亲的期待,就如同母亲对于孩子的期许,是一样的执着。
“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清河县林氏医馆,林慕白。”她眸色微沉,心知怕是有人在外头对容哲修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冷语相加。
就好像上一次,他也是这么疯狂。
在对于生身之母的事情上,容哲修是最容易崩溃的。那是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不能让人触碰的禁区。
“还有呢”容哲修冷问。
“还有就是恭亲王府侧王妃。”这是她所有的答复。
可是下一刻,容哲修发疯似的掀翻了桌案,桌上的杯盏茶壶悉数打翻在地,碎得四分五裂。哗啦巨响,震得林慕白也跟着心神一震,屏住呼吸去看眼前如此疯狂的孩子。
他才六岁,可是有时候疯狂得让人害怕。
尤其那双发红的眼睛,就像他爹迷失本性时的模样。
“你们都骗我是不是都觉得我小,所以好欺负”容哲修冷笑,用力将帷幔扯了下来,“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是你们害死我娘的,是你们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慕白冷了眉目。
容哲修浑身轻颤,“你和我爹联手杀了我娘是不是如果不是,为何你的失忆是从六年前开始的而我娘也是六年前死的我都听到了,听到他们说,就是你们害死她的。”
林慕白的指尖死死抠入木扶手中,一双冷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孩子,“他们是谁”
“你别管他们是谁。我只要求证,是不是你和我爹杀了我娘”容哲修歇斯底里。
“你不是来求证的,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林慕白眸色迷蒙,“你宁可信他们也不信我容哲修,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世上之事谁能说得清楚你娘不是我们害死的,你听清楚了吗”
可容哲修哪里肯罢休,对于母亲这件事上,他从来学不会冷静,也学不会思考。也许是他,真的太想有娘在身边,太想娘了。想得人,心里都发狂。
“那你告诉我,你既然不是我娘,此前跟我爹素不相识,为何我爹见着你就痴迷不悟为什么我爹的病拖了六年,最后是你治愈了他我爹是个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寻常女子执着成这样我一直以为爹是为了娘才生病,现在我才知道,我爹原来是在找你”容哲修咬牙切齿,眸色通红。
“林慕白,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心狠手辣,你跟我爹根本不是素昧平生,你们是早就认识的,所以那一天,我爹才会发着疯似的去追你。他认得你,而你城府之深,竟然一直在演戏,一直在骗我。你们明明认识,还要装作素不相识”
“我恨你们我恨所有害死我娘的人,恨所有欺骗我的人林慕白,我最恨的就是你你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玩得团团转”
容哲修夺门而出。
身后。林慕白怒喝,“我是你娘”
脚步顿住,容哲修满脸是泪,“以前我还想过,若你生下我爹孩子,那我还能考虑喊你一声娘,可是现在林慕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我一定找出我娘当年的死因,那些害死我娘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管是谁都得死”
身子,颤抖得厉害。
有的时候,人会莫名的绝望,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可转念一想,所谓的绝望只是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罢了若说是心死,六年前就该死了,不是都活过来了吗死都死过一回,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不能扛
这世上,该死的人太多。
他们都没死,那自己这条命,就该好好留着。
该算账的算账,该偿命的偿命。
黑的白的,都该有个去处。
明恒在愣了,什么情况
“去追他,别让他出事”林慕白垂眸。
明恒飞奔而去。
世子爷可好些时候没有这样疯狂过了,但依照明恒的经验,每次世子爷发火很多时候都跟死去的恭亲王妃有关。那么这一次冲着林侧妃发火,也是因为先王妃
林慕白坐在那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股子全往脑袋上冲,有那么一瞬的脑子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心绪的平复。
孩子始终是孩子,很多时候不能跟孩子计较,但是说这些话的人,到底用心何在到底意欲何为
静下心来的时候,如意已经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惶恐的盯着林慕白,“师父你没事吧世子爷伤着你了吗”
林慕白摇头,“我没事,你帮我办件事。”
如意喘着气,“好”
望着高悬的“祥福楼”三个字,林慕白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
“师父,我问过了世子爷身边的那些人,都说世子爷就是从这儿出去之后。表情才不对劲的。”如意望着祥福楼的招牌,“侍卫们说,世子爷以前就很喜欢来这里吃东西。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好像是世子爷听说先王妃就是在这儿跟殿下”
如意顿了顿,没敢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在这儿相识的,当时她是个乞丐头子,在这一处横行无忌。而后”林慕白哽咽了一下,“她偷了他的东西。”
如意愕然,“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自己说的。”林慕白面无表情的垂下头,“进去问问吧”
进得门去,店小二和掌柜见着是个坐木轮车的,倒也没怎么注意。但如意取出了恭亲王府的腰牌,吓得掌柜都跟着点背哈腰的过来,“二位这是”
“世子爷在哪桌吃的饭”林慕白问。
“世子爷以前就是这儿的常客,他的位置一般来说没人敢动,都一惯留着。后来世子爷出京了,咱们才敢招待其他客人。不过这段时间听闻世子爷回来了,咱们掌柜怕误了世子爷的喜好,所以又把那一桌腾出来了”店小二忙将林慕白引到前面那一桌。
林慕白的瞳仁缩了缩,突然道,“如意你过去吧”
如意微怔,应声道,“好”
“方才这旁边还有谁在”如意望着店小二。
掌柜的只负责结账,倒也没太注意周边环境。
店小二想了想,“世子爷来得有些晚,刚好过了晌午的饭点,楼里吃饭的人少。如果小的没记错的话,方才这旁边就一桌。一个是穿蓝衣服的,一个穿着灰衣服。他们比世子爷走得早,他们走了之后,世子爷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两人什么面相”林慕白问。
掌柜摇头,俄而望着沉思的店小二,“你好好想想。”
店小二道,“一个有些消瘦,一个有些是方脸。”
如意蹙眉,这消瘦和方脸的人,多了去,怎么找
林慕白垂眸,“如意,你去拿执笔过来。”
“我去我去”掌柜慌忙走开,不多时便拿了执笔落在案上。
“如意,研墨”林慕白捋了袖子,执笔在手,“小二哥,烦劳仔细想想那些人长得什么模样。你来说我来画,若是错了也没关系,咱们重新再来就是。”这件事,林慕白势必要弄清楚。
店小二原是有些紧张,听得林慕白道,错了也没关系重来就是,便开始仔细回忆那两个的容貌。
这涂涂改改的,最后终于出来两张绘影图形。
掌柜的看了半天也没多大印象,店小二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就是这两人,也是个生面孔,平时在祥福楼里没怎么见过。”
“是生面孔”林慕白蹙眉。
店小二连连点头,“对。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记性还是不差的,尤其是这儿的堂客,小的看上一眼就能记住。第二次来才不会喊错名字,所以这两个人肯定是第一次来,此前绝对没有来过。”
如意转头望着林慕白,却见林慕白的面色愈发难看。
“这事不许再提。谁来都别说。”林慕白临行前叮嘱。
如意推着林慕白走出祥福楼,“师父,那现在该怎么办很可能是这两个人说了什么。”
林慕白重重合上双眸,“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弥补从前的亏欠。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为什么都来逼我为什么”
“师父”如意慌了神,“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心疼了。”林慕白捂着心口,“如意,你说若我们不曾来过京城,该有多好我们开个医馆,以后过平静的生活。”
“师父,当初师父就问过我,若京城是个火坑还愿不愿意跟着你,如意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现在,如意也不会后悔”如意俯身蹲下,“师父,经过了红绡姑娘的事情,如意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活着,就必须挣扎,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活下去。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咱们已经很幸运了。”
林慕白笑得惨烈,“是啊,已经很幸运了。”
可谁知道,这场幸运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的爱恨情仇说不清道不明,偏偏还不断的折磨与被折磨之中纠缠。
“师父你别担心,如意会永远陪着师父。”如意握紧了林慕白的手,笑得这样坚定。
如意是个好姑娘,林慕白没有看走眼。
“帮我做件事。”林慕白道,“出城往东三里有个破庙,那里有个狗洞,你帮我送封信过去。”
如意虽然不明白师父怎么知道出城往东三里有个破庙,但既然是师父说的,如意也不疑有他,照办就是。但目前,如意先得送林慕白回去。
回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容哲修还没回来,明恒也没回来。
但容盈已经回来了,此刻就在回廊下站着。
细雨绵绵中,那俊彦的容色就像刀斧雕刻般僵硬生冷,可回眸看她时,却融化了所有的淡漠疏离。他负手而立,一袭藏青色的袍子在风雨中瑟瑟作响。
木轮车慢慢的靠过去,林慕白微微红了眼眶,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与疼痛。
“你回来了”她低语。
前身微屈,他以指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修儿对你发脾气”
林慕白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苦笑一声。
“孩子不懂事,伤着你没有”他继续问。
她摇头。
他松了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房间走去。彼此之间沉默寡语,什么都没有再说。直到房门合上,他就着软榻坐下,将她温柔的抱在膝上,才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开口,“这事,蔷薇都与我说过了,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我是你娘。”
他如释重负的垂下眼帘,微光里。根根分明的睫毛仿佛被风吹动,有些轻微的抖颤。可门窗紧闭,何来的风不是风动,是心动了。
“他说,他会找出他母亲的死因,会杀了所有害死他母亲的人。”林慕白突然鼻子一算,眼前蒙了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觉得那些害死他母亲的人,也包括我。”
最后那四个字,她说得极为低沉,音若蚊蝇,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得见。她低头,似乎要将心中的疼痛降到最低的程度。可是一不小心,又好似扯动了心里的伤口,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不堪。
“这件事”
还不待容盈开口,林慕白已经握紧了他的手,“我已经着手去办了”
容盈的眉睫陡然凝起,“你不要命了”
“就因为要命,才不想继续沉默。”她扭头望着他,“容盈,我没有退路了。他们没打算放过我,在我们自以为无懈可击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例外。”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背,“我不想让修儿被利用,我更不想让他遇见危险。”
“所有的刀枪剑戟都可以冲着你我而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无法忍受他们利用孩子思念母亲的心情,来成全他们的野心和阴谋。我什么都可以扛得住,唯独这个,容盈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能明白吗”
容盈抱紧了她,“是生是死,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不怕身死,不怕阴谋诡计,不怕暗箭难防,可我怕孩子找娘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林慕白泪如雨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你懂吗”
“我都懂”他哽咽着抱紧了怀里的女子,她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那种无助的挣扎,还有极度压抑的抽泣,让他疼得无以复加。
他说,“就算整个大祁与你为敌,天下人都容不下你,还有我与你站在一处。我会陪着你,生也好死也罢,都要在一起。”一次别离便是六年之久,再次别离,又该是多少年也许是一辈子,是一生。
耗不起了。
“馥儿”他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便是容盈也跟着落下泪来。笑着哭,哭着喊,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没有人明白,沉淀了六年之久的呼喊,该是怎样的沉重。
沉重得让人,抬不起。
她的身子骤然僵直,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那两个字还是震撼了心魂。她多么抗拒这两个字,不管是身子还是心理,都极度排斥。
下一刻,她快速推开容盈,脸上泪痕未干,可是惨白的脸色,没有半点血色。一双冷冽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容盈,她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该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
彼此间的默契,不是已经表明,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一旦说破,她忽然有些无法自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怎么直面过往与以后的人生。
一瞬间,他在她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们”容盈握紧她的手,“还是会在一起,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就算拿天下去换,都不可以撼动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不管你是馥儿,还是林慕白,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你以为换一张脸。换个身份,我就认不得你了吗可这世上,只有一个你,不管你变成谁,你都在我心里幽居。除非能把我的心换掉,否则我怎么忘得掉你,舍得下你”
“从你昏迷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担惊受怕,我怕你想起来,可又怕你忘了。那七天对你而言是痛苦,对我而言何尝不是折磨。从你哭着醒来,我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我怕伤着你,更怕你会就此一走了之。可既然你不愿提起,那我就当不知道。横竖这个人这颗心这条命都是你的,我不在乎你肯不肯认我,我只在乎你别离开我。”
“别走别离开我,可以吗我再也受不了,你离开我的痛”
她泪如雨下,纵平素巧言善辩,可是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泪流满面,她什么都做不了。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好像在此被豁开一个缺口,再也无法忍耐。
林慕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除了就这样看着他,她什么都不想做。脑子里满是容哲修愤怒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在自己眼前反复。
幸而有你,得上苍垂怜,未曾离去。
为这一场旷久的生离死别,画上一个句点。
以后,执子之手。与子莫负。
太激动了,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当年也好,如今也罢,还追究什么呢只要还在一起,有什么坎不能一起走再苦再难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是的,什么都不怕了。
他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她只想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得到正名,也是值得。可她也明白,多少双眼睛在外头虎视眈眈。终有一天,她的身份会变成一柄利剑,要么毁了他,要么毁了自己。
可他们忘了,若她想起了一切,她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直到入了夜,容哲修才被带到林慕白跟前,仍旧梗着脖子,仍旧倔强得不可一世。愤怒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林慕白,“我不会信你。”
容盈率先走了出去,这种事还是她自己决定为好。不管她决定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寂静的花厅里,只剩下容哲修和林慕白两个人。
林慕白坐在木轮车上,对于容哲修此刻的态度并不在意,她眸色淡然的望着容哲修,只是那双眼皮还微微的肿胀着。
这一点,容哲修也注意到了,但他心里的火气还没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容哲修重复一遍。
林慕白仍旧没有开口。
好一会的死寂无声,让容哲修愈发的焦躁,“你有话就说,说完我就走。”
林慕白双手置于膝上。攥紧了罗裙,用一种极力压抑,极度平静的声音,缓慢开口,“我是你娘。”
“我说过,我娘死了,是你们害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就想着让我喊你一声娘,把你的那些事情都遮掩过去。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容哲修咬牙切齿。
林慕白又鼓起勇气,重复了一句,“我是你娘。”
容哲修冷哼两声,“你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我重复多少遍”压低了声音,浑身轻颤。她从未想过,这一刻的心境会是这般艰难。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重复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容哲修别过头去,浑然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是白馥。”掷地有声,却带着恍如隔世的震颤。
便是容哲修也跟着愕然回眸,惊诧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下一刻,他突然嘶吼着,“你骗我,不许你提我娘的名字,不许你装成她骗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娘”
“那是因为,你娘跳下悬崖,从此生死不明。”林慕白红了眼眶,身上每一块血肉都达到了紧绷的最高程度,“可她没死,她的脸毁了,她的腿也废了。但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此刻就坐在你面前。”林慕白鼻音浓烈,视线径直落在容哲修身上,“她把一切都忘了。”
容哲修不信,至始至终都不肯相信。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容哲修歇斯底里的愤怒,就像利刃戳心一般,刺得林慕白心疼。
疼啊,真的好疼。
“其实我不会编柳藤球,我不会做松子糖,那都是你教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一觉醒来,江山已改,天下已变。而我”她哽咽着,“我把六年前的事情都忘了,包括你爹,也包括你。从那时候起,我变成了林慕白,再也回不到白馥的位置上。”
“你不是想知道,你娘的下落吗如今我就在这里,但是我走到不你跟前。娘的腿的废了,你能认我吗哪怕只是喊我一声娘,可不、可不可以”
容哲修死死盯着眼前的林慕白,眼泪珠子不断的往下掉,“你们又想骗我,我不会相信。”
“在你的后脑勺位置,有一个包,那算是家族传承。我也有一个,不信的话,你自己来摸摸看。”林慕白垂眸泣泪,“而且在你的脚底心位置,有一颗红痣,对吧”
“这些东西,我爹都能告诉你。”容哲修倔强的时候,是真的很倔强。
此刻的容哲修像极了曾经的她,冲动、任性、肆无忌惮。因为仗着自己的身份,仗着有人宠爱,所以无法无天得让很多人都觉得无奈。可是所有的任性,都有代价。
“那你要滴血验亲吗”林慕白声音沙哑,仿佛带着无可抑制的轻颤,“还是说,让我自己去皇宫找你的皇爷爷和皇奶奶,让他们来查一查我是不是你娘你爹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是个死结吗”
容哲修微微僵直了身子,瞪着一双眼睛望着眼前的林慕白。
他真的不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他知道得实在太少。而且,都是隐隐约约从别人的口里得知的。关于白馥,容哲修身边的人都是讳莫如深,谁都不敢提。
因为每次提起,容盈总会发疯,总会不受控制。
所以,谁都不敢提及。
“你既然忘了,何以现在又要说自己是我娘”容哲修口吻稍缓。
林慕白苦笑,“我什么都忍了,唯独无法忍受他们利用你,我受不了。”
“你真的是我娘”容哲修泪落连珠。
“如果我说是,你还能让我抱抱你吗”林慕白眸色通红,微微张开双臂,“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容哲修站在那里没有动,“我娘死了。”
“你娘她没死,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是她不敢认你。她有她的苦衷,有她的迫不得已。你知道她若是要认你。得冒多大的风险吗稍有不慎,她得再死一次,你懂吗”她泪如雨下。
抬头时,容哲修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泪珠儿掉得有些厉害,“那时候第一眼看你,我就觉得我好像认识你。每次你给我下跪,我总能摔得很惨。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娘,我不会让你跪我的。”
林慕白用力的抱紧年幼的儿子,“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是娘不好,娘不该忘了你们。可是修儿,娘不敢认你,怕你意气用事,反而害了你。我只想看着你们平平安安的,不想再过以前担惊受怕的日子。所有的荣华富贵,哪怕是九五之尊,都比不上你和你爹在我心中的分量。”
容哲修嚎啕大哭,“你明明就是我娘,我三番四次的问你,你为什么想不起来我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你怎么连自己的肉都不认识别人都有娘疼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可你为什么不出现你怎么能忘了呢你怎么能把我忘了你是我娘啊”
“你要有多狠心,才能抛下我、不要我,才能忘了我”
怀里的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林慕白亦哭成泪人。
当年的她得有多绝望,多么心如死灰,才能有勇气一跃而下,抛下嗷嗷待哺的孩子,了结自己的性命。她想着,若是换做现在的自己,就算多苦多难,都不可能去死。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这是有多愚蠢。
容哲修哭了很久,就趴在林慕白的怀里,最后哭得累了,才极度不甘的睡去。临睡前,他抚着林慕白的脸,抚上她肿如核桃的双眸,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我会不会一觉睡醒,又没有娘了”
林慕白痛彻心扉,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次不会了。”
他乖顺的点了头,道一句,“有娘的感觉真好”
却让她休止的眼泪再度奔涌而出,无法自已。
抱紧了怀中沉睡的儿子,她欠他这个拥抱。欠了六年。一梦睡醒,江山已变,天下早已不是那个任她恣意妄为的天下。什么都变了,她什么都没了,除了丈夫和孩子对她不离不弃,故人都已改了颜色。
长长的羽睫垂落,在烛光里落着斑驳的剪影。微凉的面颊贴在孩子的额头,慢慢摸索着,这种骨肉相逢的感觉真好,可也真的好难受。
疼也疼得痛快,哭也哭得痛快。
可是疼过之后,哭过之后呢
仍需装作陌路之态,因为她不可能回到白馥的位置,她永远都只能当她的林侧妃,林大夫,林慕白。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一日不顾风雨救回了容哲修。否则,她不知道此刻要如何面对自己。
便是“抱憾终身”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弥补的撕心裂肺。
废了一双腿,换回容哲修,值得。
“娘会护着你,没有人能伤害你,你放心的睡”林慕白笑得苍白,迷蒙的眼睛里,看到容盈的步步靠近。那双灼热的凤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笑得微凉,口吻中透着隔世寒凉,“他认我了。”
“他想娘,想得发疯。”容盈吻上她的眉心。
“我不会再走,也不会再逃避。”她眸色温凉,“他们欠我的,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144章 我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