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作者:西西弗斯

    我盯着那幅壁画。上面几乎把安乐寺都画进去了。只不过，画面上没有尸体。到处都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心中默默地念叨：“怪不得那座安乐寺干净的不像是人间的东西。原来它也在一幅画里面。”

    我凑近了看了看，发现在画面上，有三个很小的人。我眯着眼睛，仔细分辨了很久。发现这三个人是吕先生、薛倩和那个僧人。

    吕先生和薛倩在旁边站着，而僧人则在地上躺着。看样子，他们两个确实把僧人制住了。

    我心中既觉得神奇，又觉得安慰。我总算找到他们了。

    接下来，我又有些发愁，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想起庙里面的尸体来，不由得感觉毛骨悚然。

    我趁着还有些日光，在大殿上转了一圈，这时候才发现，打火石倒是有不少。但是所有的灯油都已经耗干了。上面落满了灰尘，变成一块干硬的黑泥。

    按道理说，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可以从黑泥中沥出灯油来。但是太阳马上就下山了，这种水磨工夫，恐怕来不及做了。

    我把能找到的木头全都搬了出来，然后想方设法，在院子里面生了一堆火。

    火光熊熊，把墙壁照亮了。

    我坐在安乐寺里面，看着墙上的另一座安乐寺。

    我心里面开始苦笑：“这一路上，担惊受怕。随时有可能被女人给杀了。好在终于来到了这里，一切尘埃落定。吕先生就在眼前，我却没有办法救他。难道要我学这些僧人，把墙拆了，背回去，然后再重新砌起来吗？也不知道薛阿姨同不同意，每天面对着一面墙，看着自己儿子的画像以作安慰。”

    过了一会，我伸出手去，开始在画面上摸索。

    那女人说：“她感觉到了吕先生和薛倩的魂魄。这么说来的话，他们的魂魄就在这墙里面？我把墙整个打碎是不是就可以了？”

    但是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墙面碎掉之后，吕先生魂飞魄散，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我看了看旁边僧人的尸体。他双目紧闭，一脸淡然，正对着这面墙。

    这幅模样，像极了达摩祖师，面壁九年。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心想：“我记得他曾经说过，被人打伤之后，逃到了墙壁之中，等养好了伤发现自己的魂魄不够强大，无法离开。难道说，他就是从这里逃到那幅画中去的？”

    我凑过去，将他身上的僧衣扯了下来。僧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月，已经朽坏不堪了。

    我看了看他的尸体，胸口处已经完全瘪下去了。看见有几道熟悉的凹槽。于是伸出拳头，在上面比划了一下。这样一比划我才发现，他胸口上的伤，是被人一拳打出来的。

    我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够狠，够厉害。”

    这个够狠，自然指的是凶手。他能一拳将僧人的肋骨打断，打的胸口凹陷，不可谓不狠毒。

    而这个够厉害，则是指僧人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强撑着回到这里，应该有很强大的求生意志吧。

    我坐在他身边，模仿着他的姿势，心想：“他坐在这里，很明显是魂魄出窍，躲到壁画里面去了。我如果和吕先生学会了这一手，是不是也能走进墙壁里面去呢？”

    我坐在墙壁面前，装模作样的，想要灵魂出窍，可是我半点道术都不懂，根本做不到。

    我唉声叹气的看了僧人的尸体一眼，心想：“你可把我们害苦了。”我心中忽然窜起来一团无明业火。真想将他的尸体抱起来，扔到身后的火堆里面。

    然而，等我的手刚刚碰到僧人的尸体的时候，我脑子忽然一激灵。想出来一个办法。

    除了道术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人魂魄出窍。那就死亡。肉体消亡了，魂魄自然也就解脱了。

    我犹豫的看了一会壁画，心想：“万一我死了，吕先生又没有救出来，那我不是白死了吗？再者说，我犯得着这么高尚吗？舍己救人……”

    我犹豫了一会，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据说人体极度虚弱的时候，也会魂魄出窍，我不如在这半死不活之间，找一个平衡，既把事情办了，也不对自己造成伤害。

    这个平衡很难掌握，但是在这种地方，我实在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我把手指塞在嘴里面，用力的咬了下去，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我慢慢地把手指上的鲜血挤下来，滴在地上。这样过了几分钟后，我又发现我的行为真是可笑。照这样的挤法，想要让自己失血过多，恐怕也得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我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手腕塞在嘴里，然后重重的咬了下去。

    自残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我一连试了七八次，才将手腕咬破了。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我看的有些心惊胆战。

    我盘着腿坐在地上。等了很久，始终没有魂魄出窍的迹象。

    我有些无奈的凑到墙壁跟前，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上面。有了一个倚靠，我虚弱的身子就不会倒下了。

    我靠在墙壁上等了一会，忽然发现，僧人的颜色，和薛倩、吕先生有些不同。

    薛倩他们两个，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而僧人则全身泛着紫黑色。用这种颜料作画，看起来很诡异。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这么选择。它更像是血液。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一种可能。

    我坐正了身子，慢慢的伸出手去，然后在墙壁上随手画了一个小人。就站在吕先生和薛倩的旁边。

    我画完小人之后，忽然感觉周围起了一阵狂风，像是有一股力量，将我按在墙上似得。

    我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感觉肋骨都要被挤断了。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随后，自己像是突破了什么屏障一样，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禅房里面。而这间禅房，干净的不像是在人间存在过。

    我心中惴惴：“难道，我又来到画中了？”

    我爬起来，在周围看了两眼。我看见地上很凌乱，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而洁净的石砖上面，有着几滴鲜血。

    我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然后我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我循声走过去，看见薛倩脱了上衣，正在大汗淋漓的拷打僧人。

    那僧人被吕先生按着。不住的呼号：“我都已经招了，你怎么还打啊。”

    薛倩打的气喘吁吁，说道：“你都招了吗？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了吗？”

    我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嗓子：“薛倩，我来了。”

    薛倩听见我的声音，顿时愣住了。然后他和吕先生慢慢的转过头来。他们看见我之后，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全是不满：“你怎么又回来了？知道怎么救我们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还不太清楚。不过，我有一些发现。”

    薛倩有些失望的说道：“你不知道怎么救我们，就贸然的进来？早知道，当初那两条龙就应该交个我和吕先生。”

    吕先生居然也赞同的点点头：“至少我比赵莽的脑子要灵一些。”

    吕先生问我：“你找到空亡屋的人了吗？他们不肯帮忙？”

    我挠了挠头，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空亡屋的人不肯帮忙。我遇见了另外一个女人，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我发现，你们都被关在一幅壁画里面。所以我想进来问你问你，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我说这话的时候，看见僧人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你见过我了？”

    我点点头：“我看到了你的尸体。”

    僧人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尸体，尸体。我居然死了？他答应过我的，不会让我死。我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