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然在值夜班，不能离开医院，林麦于是匆匆去了医院门口的小吃店买了两碗稀饭回来。
    白妍夫妻喝稀饭，她和方卓然一人一碗已经放干了汤汁，粘成坨的馄饨。
    林麦爱吃的驴肉火烧就给了方卓然，她很少吃夜宵，一碗馄饨足够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方卓然知道林麦爱吃驴肉，在吃驴肉火烧时，把夹在火烧里的驴肉全都抖到了林麦的馄饨里，林麦冲着他嫣然一笑。
    吃完夜宵，方卓然就回到了工作岗位，那么多危重病人，他不能久留的。
    林麦见杨进精神尚可，还坐得住，问他去街道办讨什么说法。
    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她心里，可大姐两口子一直昏迷不醒，她也无从问起。
    现在杨进醒了，她自然要问原因。
    杨进告诉她，自从杨母出院，由杨胜夫妇照料，他夫妻出高昂护理费，他夫妻已经很吃亏了。
    可杨爸和杨胜夫妻，以及卧床不起的杨妈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们一家。
    隔三岔五的打着杨妈的名义要钱。
    比如杨妈经常把大小便拉裤子里，用手洗太恶心，要他们给钱买洗衣机。
    又比如夏天杨妈长年累月卧床不起，容易长褥疮，要他们给钱买空调。
    再比如，听人说，吃冬虫夏草可以治偏瘫，要他们给钱买冬虫夏草……
    名目繁多，让他夫妻苦不堪言，给了几次，杨进就不肯给了。
    可杨胜夫妇却请来街道办的干部，动不动就来他的小吃店给他做思想工作。
    还一来七八个，逼着他答应杨家提出的无理条件，不答应就不走。
    这还不算完，那些街道干部还拿着喇叭对x店里的客人说他不孝，连家里的老人都不管，让他们别光顾他的小吃店。
    林麦道：“这种情况你可以报警的。”
    杨进苦叹了口气：“没用的，公安同志哪是街道办一群大妈的对手？反倒被她们教育了一通。
    再加上街道办的那些干部也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公安拿她们也没办法，我和你姐也只能忍气吞声，满足杨胜他们。
    可是他们变本加厉，今年开春就以家里住房太小，不适合病人养病为由。
    让我们要么把现在住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要么给他们买一套房子。
    我和你姐坚决不肯。
    他们带着街道办的那些干部闹到了你姐单位，把你姐的名声都搞臭了。
    你姐的同事和领导都以为你姐是恶媳妇，不让我孝顺爹娘，我去澄清也没用。
    就是因为他们搅和，把你姐一次升职的大好机会都搅没了。
    这些我们夫妻俩也忍了。
    可我爸不该把我们骗到他家，破口大骂我夫妻两个不孝，还动手打了我和你姐。
    我和你姐把这事反映给街道办，让他们出面调解。
    可是街道办的黄主任却说，老人打晚辈，还不是晚辈没做好？
    如果做得好，老人又怎么会打晚辈？
    一切都成了我和你姐的错了。
    我挨打没关系，谁叫我命不好，摊上了这种家庭，这样的亲人？
    可你姐凭啥挨打？她做错了啥？
    她啥也没做错，不仅被打了，还被街道办的那一群女干部扣上恶媳妇的骂名。
    我越想越气，带着农药就跑到街道办和她们理论。
    可是以黄主任为首的几个女干部对我冷嘲热讽。
    见我要喝农药，她们还劝我快点喝，不喝就是龟孙子。
    我被她们一激，就喝了～”
    另一张病床上的白妍听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沙哑着嗓音道：“你千不该万不该自杀，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甜甜怎么办？”
    杨进低垂着脑袋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麦哑然，半晌才问：“你们怎么没跟我们说过啊？”
    杨进羞愧道：“因为我们家的事，麻烦你们太多了，哪好意思跟你们说？
    而且那时爸出了车祸，情况不好，我和你姐帮不上忙，就更不能告诉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麦道：“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第1046章 不让进门
    第二天一大早，林麦就给白爸爸他们全都打了电话，开心地告诉他们，姐姐姐夫昨天晚上全都醒了，还吃了大半碗稀饭。
    这次白妈妈她也没漏掉，也通知了她。
    白妍夫妻在医院里这几天，白妈妈功劳最大，她有权知道白妍夫妻好转的消息。
    白妈妈接到林麦的电话喜极而泣，林麦肯主动给她打电话，是不是表示她在慢慢原谅自己？
    早上甜甜上学前，涂阿姨带着她先来医院看望爸爸妈妈。
    小家伙已经得知白妍醒过来的消息。一进病房，就叽叽喳喳地问：“妈妈是不是我唤醒的呀？”
    虽然白妍能够醒过来和甜甜关系不大，但她为了唤醒妈妈每天都很努力。
    心情大好的林麦怒搓她的小脑袋：“是呀，妈妈能够醒过来，全靠咱们甜甜呢！”
    甜甜在爸爸妈妈脸上各亲了一下，鼓励他们好好吃饭，就蹦蹦跳跳地去上学。
    白妈妈后脚也来了，带了一保温桶的白米粥，还有几个小菜，还特意给林麦带了一笼小汤包。
    林麦本来不想要的，可看着白妈妈殷切的目光，她还是象征性地拿了两个。
    到目前为止，她只能把白妈妈当普通人看，这已经是她能释放的最大善意了。
    已经冰冷的心，是没那么容易被捂热的。
    白妈妈却很高兴，麦子不拒绝她了。
    林麦和下夜班的方卓然一起回到家里，方奶奶给他们留了早餐。
    林麦吃完早餐，就给彭安娜打电话，说她今天要去找祟仁街道办的有关领导为她姐夫讨回公道，问她能不能跟去采访。
    彭安娜思考了一下，道：“我得跟领导请示一下，领导应该会答应的。”
    领导听彭安娜说，是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林麦要去崇仁街道办为她姐夫讨公道，当场就批准了她申请的采访任务。
    一个民营企业家大战街道办，这个新闻很有看点。
    他也很讨厌某些基层部门的作风，特别是居委会和街道办，那些大妈和干部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女儿结婚，需要去居委会开单身证明，然后才能去民政局领证。
    他一个副处级干部还要在几个居委会大妈面前卑躬屈膝，赔笑脸。
    这也就罢了，不给每个大妈半斤喜糖，她们能找很多借口不给你开证明，还让你有苦说不出。
    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这些现象在许多国营服务行业以及政府部门早就消失了，可在某些居委会和街道办却仍旧严重存在。
    让林总去收拾他们也好！
    有些居委会和街道办就是欠一个狠人收拾！
    彭安娜告诉林麦，领导通过了。
    林麦开车来到了电视台，接了彭安娜和她的搭档摄影师一起去了祟仁街道办。
    自从七天前，杨进在街道办大厅服毒自杀之后，一把手黄年荫下令，不许任何群众进入街道办。
    一行三人来到街道办，下了车，林麦带头往里走。
    门卫大爷急忙出来拦住：“你谁呀，连身份都不表明就往里闯，谁给你的狗胆？”
    摄影师大哥已经开始录像。
    门卫大爷冲着摄影师气急败坏地大喊：“谁让你拍了？信不信我砸烂你的摄影机！”
    彭安娜冷笑：“你来砸呀，你敢砸我就敢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受教育！”
    门卫大爷气呼呼，却不敢真动手。
    林麦冷着脸问：“这里是街道办吗？”
    门卫大爷翻着白眼道：“你眼瞎还是不认识字？”
    林麦回怼道：“我既不眼瞎也认得字，我怕你眼瞎不认得字！”
    门卫大爷气得青筋直爆：“你敢骂我眼瞎？”
    林麦十分谦恭道：“不敢，跟你学的。”
    门卫大爷差点被气得闭过气去。
    林麦犀利地问：“既然你眼不瞎，又认得字，知道这里是街道办，你凭什么不让群众进去？
    现在就连省政府都允许群众上访，你们一个小小基层政府部门却这么横，谁在给你们撑腰？”
    “我！”一个长着满脸横肉，烫着短卷发的大妈走了过来。
    这个大妈就是崇仁街道办的一把手黄年荫主任。
    她是听到前台接待员的汇报，这才出来的。
    林麦问：“你凭什么不让群众进去？”
    黄年荫十分蛮横：“就凭我是这里的一把手！”
    她看着彭安娜有点面熟，问：“你们是什么人？”
    彭安娜指着摄影机上面cctv的图标，讥诮道：“你不会连这个标识都不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