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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剑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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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禾错身躲开,剑招凌厉,一剑划开傀犬的肚腹。然而一只又一只冲上来,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机会,只能凭借着本能反击。
    剑气扫荡,将冲上前的魔物逼退,她斩杀了几只傀犬后,地上散落得全是残肢内脏,冲天的腥臭气很快会引来其他魔物,她不能在此处久留。至少要撑到有人发现她不在回来找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虞禾一边杀一边替自己找出路,她根本来不及想,这些魔物的攻击又快又狠,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往上冲,她只能见到一个地方就跑,试图将这些缠人的魔物甩在身后。然而很快,血气引来了更多的魔物。
    一堆长着古怪人脸的鸟飞了出来,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俯冲下来撕咬虞禾。
    她不敢彻底走出洞穴,此处位于结界的边缘,魔物虽然可怖却不至于是毫无还手之力。倘若她冲了出去,血气会引来更多可怖的恶兽,到时候她或许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到。
    那些古怪的人面鸟有半人高,叫声刺得虞禾耳朵针扎似的疼,挥剑的手臂都在发麻,动作稍一迟钝便会被咬下一块肉。一只傀犬从她身后冲上来,将虞禾直接拍飞到墙壁上,摔得她眼前一阵阵发昏。其他魔物纷纷上前撕咬,虞禾反抗间,一条黑蚺缠上她的胸口,越缠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绞碎。
    虞禾跃上墙壁奋力一蹬,背朝下重重摔下去,将咬住她小腿的傀犬压住的一瞬,同时强运真气,用空出的手生生掰下一块墙石,利用下坠的力度用力刺入傀犬张开的血口。
    惨嚎声响起的同时,虞禾的手臂也是鲜血淋漓,她又奋力撕咬缠在她身上的黑蚺,直到力度有所松懈,长剑再次召入手中,她用几乎折断的手臂握剑,剑身将蛇头穿透的同时,也刺入了她的左肩。
    虞禾扶着墙壁起身,将黑蚺一脚踢开,再次运招将扑上来的人面鸟打飞。
    方才那些咬到她的人面鸟,此刻都换上了她的脸,一边扑腾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朝着她冲来。
    若换做从前,虞禾能被这种诡异的场面吓哭,但这个时候她连哭的心思都没了,只能不断挥剑,手中是一刻不停的杀招。
    她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在疼,挥剑太多次,握剑的虎口处都在微微发麻。地上散落了乱七八糟的尸体,冲天的血腥气让她几欲作呕。
    魔物如潮水般涌上来,一波接着一波,逼得她不得喘息,更看不到离开的希望。
    等虞禾终于又杀退了一波魔物后,她的剑也被折断了,整个人眼前发黑,倒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有些崩溃地想,干脆她给自己的脖子上来一下,这样死得比较痛快,总比被那群东西啃着吃要好受点。
    虞禾贴着地面无力再起,甚至能听到又有魔物朝此处逼近的震动声,然而除此以外,她又听到在震动声之中,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流水声。
    虞禾强撑着爬起来,流水声又消失不见。
    她睁大眼,仿佛被这水流声振作,强忍着痛苦起身。
    地底可能有一道暗河。
    她趁着又一波魔物尚未赶到,用断剑在地面上敲来敲去,终于找到一处较为薄弱的位置,而后将周身灵气凝结于手,用力捶在地面上,一声巨响后,地面出现一丝裂痕。
    眼看又一只人面鸟扑上来,虞禾不躲不避,直接一把抓住它,任由它咬得她满手是血,只用力抡着那只长着她脸的怪鸟朝地上砸去,一下又一下砸得血肉横飞,地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终于在几只魔物一齐扑上来的时候裂开一个不大的洞口,虞禾顺势直接跳了进去。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虞禾浮上水面,血在水中晕出一片红。
    不知是不是洞口太小,方才那群发狂的魔物并没有跟着往下跳。
    虞禾一阵欣喜,随后牵动疼痛的四肢,试图扶着礁石朝河岸去。
    忽然,虞禾感觉这礁石动了一下。
    她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盯着礁石。
    猛然间,那块礁石睁开了眼,金黄的竖瞳与虞禾的脑袋齐平。
    她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彻底不动了。
    不挣扎了,要吃就吃吧。
    虞禾抽了抽鼻子,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她认命地闭上眼,等着一张血盆大口把她吞下。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那块礁石忽然往前一顶,将她直接顶在脑袋上托出了水面,随后将她抛到了岸上。
    礁石的全貌也露了出来,竟是一只巨大的黑蛟。
    “活人。”它将脑袋凑近,轻嗅虞禾身上的气味儿。
    第27章
    虞禾疼到有些意识不清了, 她的骨头似乎已经错位,有的地方被咬去一大块肉,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原本鹅黄的衣裙早已被血染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凭借着什么力气在还击,如今停下战斗才意识到已经痛到无法忍受,稍微一动便痛到浑身发抖。
    虞禾牙齿情不自禁地打颤, 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
    黑蛟凑近了听她微弱的声音, 才听清她一直在说疼, 口中时而唤着妈妈,时而又是另一个姓谢的人名, 但气息越来越弱, 最后几乎只是唇瓣轻动,再发不出声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活人了,要是这个人也死掉, 又没有人跟他说话了。
    黑蛟烦躁不已,化出人形朝着虞禾输了一股灵气,为她止了血, 这才让她缓过来了些。
    虞禾在地上躺了许久, 微弱的呼吸趋渐正常,她疼得不想动, 只听头顶有个声音提醒她:“你中了很多毒,为什么没死。”
    因为她自从知道血度母那么有用,就把它串起来挂在脖颈上, 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想到她血度母护身,还是中了幻术。
    虞禾缓缓撑起身, 终于看清面前的少年。
    他长着一张秀气又漂亮的脸,黑发又长又乱一直蜿蜒到地面。第一眼看上去会下意识觉得他很文弱,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那只张嘴能吞下一张大桌的黑蛟化成。
    最重要的是——
    他没穿衣服。
    虞禾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千百个疑惑,都化为一句:“你怎么光着身子?”
    “我一直都光着身子。”
    她被这话噎了一下,只好哑声道:“化成人形都要穿衣裳的……”
    “不爱穿。”他坦荡道。
    虞禾只好默默将眼睛撇开,问道:“我叫虞禾,你是魔族吗?为什么会救我?”
    “我的名字……”他想了想,似乎是已经记不起来了,于是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在那儿。”
    虞禾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岸边不远处还有一具枯朽的骨架,骨架身后的墙壁上刻着尚善二字。
    “尚善……”她呢喃出声。
    “对,就是这个名字。”少年脸上浮现出怅然。“那个和尚死了以后,就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虞禾倚着墙壁,不禁觉得奇怪。一个魔族,竟然取了尚善这种名字,而且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她见过的魔无一不是手段残忍,疯狂嗜血,眼前就有一只庞大的黑蛟,她却不曾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
    “外面过去多久了?”尚善问她。
    “你是何时被困此地?”虞禾反问道。
    尚善凝神想了想,说:“那个时候正是魔族主君与仙门百家死战,我被一个厉害的女人封在这里,后来有个老和尚也掉进来,告诉我魔族败了,被赶入天墟和邽州封印起来,再后来老和尚死了,我没东西吃,也没人能说话,就一直睡觉,好像睡了很久……”
    天墟和邽州,是魔域从前的名字,但那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虞禾微张着嘴,有些震惊地看着尚善,然而看到他裸着身体,又把嘴闭上再次将目光移开。
    “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尚善瞪大眼,表情逐渐从惊愕转为愤怒,猛地站起身就骂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骂了很多人,虞禾甚至从中听到了栖云仙府开山祖师,以及那位千年前的剑仙付须臾的名字。
    虞禾甚至有些担心尚善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她,两千多年道行的魔族,一只手就能把她拍死。
    “我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虞禾听他咬牙切齿地碎碎念,忍不住提醒:“那些人许久以前便仙逝了。”
    修士只是长生,并非不死,那些人或是死在与魔族的交手中,或是修炼时出了岔子,再有便是寿元耗尽,两千多年,人间已经是沧海桑田。
    尚善忽然安静了下来,沉默地坐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禾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抚他两句的时候,就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好饿……”
    那个女修说好会放它离开,却让他在这儿被困了数千年,这里的石壁都被被法阵封印,他打不破,也不能上去吃东西,魔气被抽走用来修补地脉,他饿到没有力气,只能化为原形一直睡觉。
    “那你为什么不吃我?”虞禾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问。
    “吃了你就没人跟我说话了。”上面都是些灵智未开的蠢类,尚善不想再陷入无聊的沉睡。
    虞禾靠在墙上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在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她将被血浸透的油纸拆开,里面的桂花糕也染红了大半。那是她为防意外带在身上的吃食,哪想到会遇上这么一遭。
    尚善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能吃的糕点,就是沾了血……”虞禾有些惋惜。话音才落,怀里的糕点被尚善一把夺走,他好像看不见那些血似的,抓着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涨得满满当当,嘴角都是糕点屑。
    虞禾看他梗着脖子将桂花糕往下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吃相还真是饿狠了……
    她伤势太重,还没恢复元气,也不知道仙府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不见了,又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想要依靠别人,就无法逃脱被任意操弄的命运,如同她今日落得这般田地。
    傀犬在虞禾腿上咬了一大口,现在那块肉就是一半在腿上,一半就那么挂着,动一下那块肉就跟着晃。她撕下外裙把伤口包好,又找出丹药服下尽快恢复精力。
    尚善已经吃完了桂花糕,好心劝道:“你上去了也会没命,上面已经聚了好多魔族,比方才还多,你打不过他们。留在这儿陪我说话还能活好久,等你不想活了我可以一口吃了你,我会让你死得很快,比被他们咬死好多了。”
    虽然听着让人高兴不起来,但毕竟是好意,虞禾还是说:“多谢你,但我还是觉着,活得久不如活得有意义。等我休养好了会再去试试,若我能活着出去,一定带很多吃食来感谢你。”
    “像桂花糕一样?”
    “比桂花糕还好。”
    尚善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人族最会骗人。”
    “我不骗你,真的。”虞禾顿了一下,实在忍不住,还是说:“只要你肯穿件衣裳。”
    她知道魔族不像人有那么多教条礼法的约束,这么说的确有些强魔所难,但让她一直看着一个裸身男子,实在有些不大适应。
    尚善瞪了她一眼,还是不情不愿地用鳞甲化了一件黑色长袍盖在身上,勉强将重点部位挡住。
    他说:“你答应带我出去,我就帮你。”
    虞禾却不信他:“你自身难保,如何能帮我?”
    尚善仰头看顶上被她锤开的缝隙,说:“这里有个镇住我的法阵,你只要上去,在顶上找到一口剑,把它拔出来,阵眼就会消散,我就能撞破法阵上去帮你把它们吃了,然后你再带着我出去。”
    虞禾觉得这事听着像是唐僧在五指山下放出孙悟空,然而她可没有紧箍咒可以束缚这只蛟龙,谁知道它出去后第一件事是不是将她吃了,或是逃出去像其他魔族一般为祸人间,那她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此处有结界,一旦魔气外溢,立刻会有仙府的人来处置,我不可能带你出去,何况你要是出去害人,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虞禾想想就觉得信不过,再说了以她现在的本事,上去就要被那些魔族撕碎,怎么给他找阵眼?
    “那你要是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尚善同样不相信她。
    虞禾想了想,觉得也是,清静谷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禁地又怎么可能让她来去自如。
    她还是觉得想这些毫无用处,首先让她从那群魔族手底下找到阵法,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还想什么出不出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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