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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与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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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室的照明灯没有开,只有硕大的电子屏幕闪着光。
    蓝色的光照在银发男子的半张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有种莫名的阴森感。
    原本散落的银发被扎成扭曲的辫子,乱七八糟的塞在枕头下,毫无疑问,是关山悦的杰作。
    拿着分析器的医生停在床前,望着面前的电子屏:“你做了几件鲁莽的事。”
    屏幕缓慢打出几个字:“是刚刚暂停七区人类的情绪调配器,还是动了您的女儿。”
    “我帮着你瞒过天河22,不是让她来添乱。她捅了我女儿两刀,整整两刀。”魏来的神情平淡,只有在强调“两刀”时,语气加重。
    电子屏上的波浪符号起伏不定:
    1.我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您和霍戈先生,是您和病人调节错过时间,也导致霍戈先生未能及时赶到。
    2.您的女儿也用枪击中我的伴侣,某种意义上,您需要先给我一个交代。
    3.即使作为父母,您也无权干预她们选择的未来。如果作为丈夫,你无权干预妻子的所作所为,否则,你将一无所有。
    魏来看到最后一句话,面色大变,也仅仅是吐出两个字:“够了。”可惜他的话无法打断文字,只能任由其挑开自己最痛的伤疤。
    作为七区中心医院的院长,他的妻子死在了前任二区区长儿子的床上,他甚至连了解事情详情的资格都没有。
    问二区的行政人员,只能被一句“请院长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搪塞回去。还是孟曼如帮他安葬了妻子的尸体。
    这对于魏来而言,无疑是响亮的一个巴掌,是妻子扇的,也是二区那群人扇的。
    “激怒人类很容易。只可惜失去情绪调配器,人类连如何保持愤怒都无法做到。”
    机器还在运转,控制台上的灯发出“滴——滴——”的清脆响声,标示着程序运行正常。
    魏来看着屏幕上的字,久久矗立。
    毫无疑问,1280说的没错。
    “你到底想做什么?”
    “把恐惧归还给人类。”
    ……
    魏魏静不下来,养了一两天就恢复差不多,拉着关山悦到处跑,她说她宁可跑着跑着血管爆裂,也不肯在床上养伤。
    关山悦觉得,她有神经病,跟自己一样,都不正常。
    关于黑区的事,二人不约而同没有提。
    医院一层是散步的地方,现在躺满了人。
    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只能躲进保护罩里避难的人。
    保护罩外黄沙并未消散,反而愈发严重,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医院和二区不同,有信号,广播里的女声温柔,一遍一遍说着外面的新闻,对于二区区长弟弟他们的死,只字未提,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动乱。
    保护罩挤进越来越多的人,原本还住在家里的,也不得不通过地下城往医院迁移。有人建议让扩大保护罩。
    上面给出的回答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能守住医院附近的地段,但其他人可以往三四区迁移暂住。
    关山悦用头抵住保护罩时,保护罩会形成一道硬墙,仿佛1280还在。许多小孩子也争相模仿,这个行为当天下午就被严令禁止。
    魏魏对广播里的消息只字不信,拉着关山悦说要去偷一个大宝贝。
    魏魏灵活的像只猫,趁着工作人员进入,一个翻身进门溜到监控盲区。
    关山悦两条腿刚认识,谁也不服谁,走路东倒西歪,险些撞在玻璃门上,还好门及时打开。
    过红外线时,魏魏身手矫健,一会儿后空翻,一会儿鲤鱼打挺,跟跳舞似的。
    关山悦则像手脚刚认识,以一种古怪的自身扑来。脚打滑,险些被凹进去的地板磕到脸。有些人天生适合做杀手,有些人天生适合摆烂。
    红外线灵活躲开关山悦的身体,照在另外一个方向,松动的地板只是轻慌了一下。
    无事发生。
    没人看到吧?
    她着急寻找摄像头。摄像头也刚好转到盲区。
    魏魏用她好的胳膊,拍了怕关山悦好着的肩膀:“你得多练练,我小时候,病得下不来床。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通过了杀手考核,拿了第一名。”
    陆续绕了几个机关,包括但不限于走通风管,被呛到无法呼吸。顺着绳索下滑,脚被绳索缠住。切割玻璃不小心将玻璃震碎,险些触发报警器。
    绕道最后,关山悦看着负三楼控制室大门,气到想打人:“你确定是这里?”
    魏魏摘下伪装面具:“对啊,啊,在前面那个侧门。”冲关山悦wink。
    “那为什么不走正路?”
    “杀手哪儿有走正路的啊,这样才刺激。”魏魏露出手上的金属纹路,晃了一下,红外线全部消失,“好玩不?再说,你伴侣不是也挺配合你的吗?”
    关山悦转头,监控上的红点变成波浪号,再成笑脸。
    魏魏在控制室的操作台上摆好屏幕,用胳膊怼了怼关山悦:“打游戏不?这可是天河,打游戏网速肯定嘎嘎快。”
    关山悦已经很少看到GUI界面,连骂魏魏的话都忘记了。
    “这些是防护罩的启动程序,一旦关闭防护罩消失,风沙就涌进医院,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化作焦炭。”魏魏指着几个程序,绿条下的时间精准到秒,“这是外面真正的环境监测。比广播里播报的严重三个级别。”
    “六七区还好,看到地下城那么多人吗?平民区几乎全部沦陷,我怀疑地下城都未能幸免。”
    魏魏敲着指令,看到面前的密码框在嘴里塞了根棒棒糖,“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将电脑让给关山悦:“这种高科技还是得教给那些聪明人,我最多只会看个天气预报,明天不下雨。听说你爸以前在仿生人领域是专家,整整?”
    关山悦没有动,只是盯着屏幕,屏幕上的软件有条不紊的自动跳转,恍如隔世。
    就像是某天清晨,睁开双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这具驱壳中一样。她那么清晰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仿生人。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1280内部的零件安静的运行着。
    数据线像是抽血的管子,源源不断将血液抽走。用他的寿命,凹出沙海里的一片绿洲。
    “要我给你们腾位置吗?”魏魏咳嗽声打断关山悦的思绪,“我想,你玩电脑的时候应该不需要有外人在吧?”
    关山悦没反应过来,还在思索玩电脑为什么不需要外人在。魏魏左手握拳,套进右手中指上。她瞬间耳朵一红,收回视线:“才,才没有,亏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魏魏用肩膀怼了怼关山悦笑道:“承认自己的欲望有时也很重要,是人就会有欲望,欲望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不也是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吗?’”
    “你在断章取义。”
    “不不不,你知道仿生人跟人类的区别吗?人类因为懒惰,所以发明科技,持续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本身就算欲望的集合。但仿生人不会有欲望,欲望是自私的,它比爱更恐怖,也更强大,他们学习人,最核心,也只是……”魏魏用手指在控制台上不停画着圈,压低声音说“想要体验欲望被满足时,带来醉生梦死的感觉。”
    关山悦弹开她的手指:“有道理,但你现在在偷换概念。”
    魏魏摇头晃脑,撇了撇嘴:“好吧,我的核心思想是,想告诉你女上位的姿势真的很爽而已啦。这可是很私密的话题,只有闺中密友才能说。”
    关山悦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看向屏幕里的监控,“有人来了。”
    魏魏从椅子上弹起来,关掉显示器,抱着显示器拽着关山悦躲进存放数据线的杂物柜。
    “外面的玻璃怎么碎了,等会儿我取叫人修一下,是有人潜入?”
    “数据一切正常,我刚看监控,是那个叫关山悦的小姑娘,可能小姑娘好奇再外面玩了一会儿。”
    ……
    杂物密不透风,黑漆漆一片,一捆捆数据线摆放整齐。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
    “你流血了。”关山悦嗅到一股铁锈味。
    “没事,嘘,我会被发现。”
    魏魏小心给关山悦腾多一点地方:“这是电子锁,我们现在可是把脑袋拴在你伴侣裤腰带上了。”
    “怎么说话呢,裤腰带上。”关山悦换了个姿势,柜子上的电子锁闪了闪,“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
    ……
    “你不觉得今天的状态很差吗?”
    “有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缺失了一些东西,又说不上来。昨晚组长发了一通火,发到一半,突然告诉大家很晚,让大家去休息,就算照顾病人也别累坏自己,这也太诡异了。”
    “他该不会想,算了,关我什么事。”
    “你两个快来帮忙,出事了。”
    “什么事啊?”
    “心理科那边,两个大夫自杀了。”
    柜子里一片沉寂,
    “你要去看看吗?”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魏魏扛起屏幕夹在怀里:“那行,走,打游戏。”
    魏魏把她的秘密基地灯打开,里面另有洞天,掀起一块地板,再往下走一楼,大概是负四层,是个房间的摆设。
    整体简约,放着一面墙的枪支,那是她从各地淘来的宝贝,或者说……老公。
    书柜旁边,有个电脑桌,桌上放着一棵仙人球。卧室洗手间一应俱全。
    魏魏装好电脑,在电竞椅上继续转圈:“随便坐,你还是来这儿的第一个妹子。”
    桌上放着一盘子糖,各种都有,甚至还有一盒避孕套。
    “第一个汉子是谁,埃尔德里克?”关山悦取出避孕套,鬼使神差的拆开一包,黏糊糊的润滑剂黏在手指上。
    “他那俩大翅膀,我还怕他卡在我家门口。”魏魏脱掉外套,扳过关山悦的脸:“你就不怕我是男扮女装,把你骗到这地方强奸?”
    关山悦举起套着避孕套的中指,二人相视一笑。
    墙上贴着墙壁纸,模拟窗户透光,不会显得那么压抑,甚至还可以趴到窗台上看到海边。魏魏打开换风开关,凉风徐来,好像真的到了海边。
    “在海边得喝啤酒。”她带着太阳墨镜,在阳台上放了一个易拉罐装的啤酒:“再迎面走来个黑皮帅哥吹个口哨,问他‘帅哥,约吗?’我上次就这么在黑区给一个两米的异种,像那啥……嘶……”
    “杜宾。”
    “对,杜宾。当时房都开好了,他一听这话转身就走,马勒戈壁,欺骗姑奶奶感情。从此以后姑奶奶看到杜宾就来气。”
    “之前1280给我说,他可一点而也不像狗,他说他像蜘蛛。我就寻思着,他要是蜘蛛,我就买几十瓶杀虫剂。”
    “好啊,你种族歧视。”
    “才没有。小时候我妈学养花,到处都是红蜘蛛,又小又多,还刻意拿来吓唬我,搞的我都害怕蜘蛛了。”关山悦一想起母亲,总觉得关于母亲的记忆好像遗忘了很多,只剩下一些拼凑不起来的零碎片段。
    也许是她刻意忘记的缘故,偶然提起来,还有些陌生感。
    “原来你怕蜘蛛啊,蜘蛛多可爱,毛茸茸的。不像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蛇和解。”魏魏气的将易拉罐都撕开:“我要把全天下的蛇都拉去做烤蛇皮、蛇肉羹!我蛇肉羹做的可好了。”
    “是不是有蛇男对你始乱终弃啊?”关山悦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你这句话倒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仿生人很像,她叫孟曼如,也是红色的头发,怕蛇怕的要死,做得一手好蛇肉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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