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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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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衣配短裤,是杞无忧所不能理解的挪威时尚穿搭。
    但男人身材比例好,标准的衣服架子,这样穿非常好看。
    嗯,有点熟悉的身材。
    镜头继续往上,杞无忧看到了那双更为熟悉的蓝眼睛,笑意浅淡。
    果然……
    原来徐槐的英文名字叫ryan.
    他的卧室并非是那种性冷淡的北欧风,房间通透明亮,暖色的家居设计,处处透露着生活气息。
    徐槐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装东西,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滑雪服、速干衣、保暖袜,还有雪镜、头盔一类的护具。
    “每次出远门我都会带上这个,”徐槐说的是英文,他从行李箱夹层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向镜头展示,“是我妈妈在中国寺庙为我求的平安符。”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做工精巧的红色平安符,最外层用透明软壳包着,上面绣着金丝线,底部坠一颗乳白玉珠。
    “这个纪录片好像是今年年初拍的,他不训练吗?这么闲。”
    旁边的说话声令杞无忧顿时从纪录片的轻松氛围里抽离出来。
    “退役了吧?”
    “谁说他退役了!没官宣啊,顶多是半退役的状态吧……哎,去年一整个赛季他只参加了一个fis的小比赛,而且就完成了第一跳。”
    “为什么?”
    有人问出与杞无忧同样的困惑。
    “伤病原因吧,状态下滑,还有就是可能年龄大了,和过去相比缺了点激情,没以前敢放大招了。”
    “有人统计过,他巅峰期那会儿,平均一个赛季解锁六个新动作,四个方向的1980都能做出来,这谁能打得过!而且他是大跳台比赛史上唯一一个跳完1980后面还能接2160的男人,太恐怖了。”
    “好可惜……新赛季又快来了,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在赛场上见到ryan.”
    ……
    “咚咚咚──”房间外骤然响起敲门声。
    怕这群小孩没自制力,队管晚上十点钟准时过来敲门,挨个房间收手机。
    乔巍然熟练地把pad塞到枕头底下藏起来,一脸纯良地上交了手机,大家行动迅速,各回各屋。
    白天训练挺累的,乔巍然平时也不会玩太晚,不然影响第二天的训练。他今天尤其的累,准备洗个澡就睡觉了。
    要进浴室时,杞无忧突然叫住了他。
    “乔巍然。”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平板,”杞无忧说,“我想看那个纪录片。”
    解锁平板,界面还停留在刚才暂停的地方。
    杞无忧戴上耳机,从头开始看起。
    入眼是一片苍茫的银白,雪山巍峨宏伟,寒气凛冽。太阳光直射,终年不化的积雪如同纯净的水晶,泛着微微的金色。
    镜头逐渐拉高拉远,视野变得广阔,直升机盘旋在雪山顶,上空是一片广袤的蓝色,屏幕上渐渐浮现出纪录片的名字:life is a steep.
    生命是一道险峰?
    “hey,have you ever tried big air?”
    不同于说中文时的松弛随意,徐槐在纪录片里语速不紧不慢,声音略低,显得醇厚而有磁性,像贴在你耳边讲话似的,穿透耳膜,激起心灵上的震颤。
    这部纪录片是被网友从外网搬运过来的,没有中文字幕,不过弹幕上有人一句一句地翻译:
    “嘿,你体验过单板滑雪大跳台吗?想象一下,从十几层楼高的跳台一跃而下,伸手就能摸到最纯净的蓝天,沿着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俯冲,低头最巍峨的雪山就在你身后;你滑着雪板飞檐走壁,上天揽月,无所不能,白天在层层叠叠的松林里穿梭,夜晚在空无一人的高级道上飞驰;世界喧嚣,耳边风雪声呼啸,而你的内心却无比宁静。这是一种比你想象中更自由开阔的人生……”
    洁白高远的雪山之巅,徐槐的视线仿佛穿过了眼前连绵起伏的山脉,飞越万里,落在屏幕外的人心上。
    那是一双漂亮得摄人心魄的眼睛,深蓝色的瞳孔清澈而又幽深,里面倒映着无垠的雪山与湖泊,皎皎似天上星。
    璀璨的夜空里,当一颗遥远的星星陨落,仰望着星星的人们难免会发出遗憾的叹息。
    可是,没有人比徐槐本人更遗憾了吧。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属于徐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然而杞无忧才刚刚与他相识。
    既然他没有公开宣布退役,以后还有机会看到他出现在赛场上吗?
    还有去年夏天,在嵩山,他一脸轻松地和自己说可能会去参加平昌冬奥会,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杞无忧想,这些缠绕在心头的问题,也许他都无从得知了。
    作者有话说:
    目前单板大跳台的最高转体数据是backside 2160,不过并不是在正式比赛中完成的。为避免代入,本文中的各项数据会在现实基础上有所上调。
    # fastfurious
    第6章 平行大回转的神
    2018年十月,国内刚刚入秋,而北欧的雪季已经拉开帷幕。
    上午九点,徐槐在挪威的家中看直播,新赛季的开板大战,他必然不会错过。
    “白天你不是要带队训练吗,”徐槐打开电视投屏,边调试频道边问,“还有时间看比赛?”
    之前和肖一洋一起看过的几次比赛,国内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而2018/19赛季单板滑雪大跳台世界杯的首站在卡德罗纳,新西兰时间晚上八点开始,这个时候国内是下午。
    一场比赛,三个地点,三种标准时。
    肖一洋说得很随意:“今天周日,放他们一天假。”
    集训本没有周六日放假这一说,但他是教练,他说放假就能放假。
    “哎对了,我发你那视频看了没有?”他又问道。
    “没呢。”徐槐说。
    昨天半夜肖一洋给他发了个视频链接,他今天早上才看到,还没有来得及点开看。
    “你快看!这小孩儿是我当教练这么长时间以来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老牛逼了我跟你说,他绝对是天才!”肖一洋情绪相当激动,说得天花乱坠,“最多四年,不出一个冬奥周期,中国一定会出现一位平行大回转的神!”
    “……嗯嗯嗯,晚点的,”徐槐应道,“先看比赛吧。”
    自从肖一洋从滑板转回到滑雪老本行,整个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大有种要为中国单板滑雪运动的发展奉献终身的架势。这种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徐槐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感到些许担忧。
    这场开板大战最有看点的应该是徐槐的师弟sven和日本神童今井野的巅峰对决,资格赛上,这两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得分咬得很紧。
    而且他们号码牌也挨着,一前一后。
    大跳台项目更新换代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每个赛季都新人倍出,今井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今年才16岁,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站在世界杯的赛场上。
    他14岁时就曾在日本的一场锦标赛上击败当时国内排名第一的老将,故被雪坛冠以“神童”的名号。
    先上场的是sven.
    “小思冲啊,”肖一洋期待sven夺冠,一方面因为他是徐槐师弟,另一方面是他和今井野积怨已久,“给我干翻小日本儿!”
    肖一洋看今井野不顺眼,当然不是因为国籍,而是这人实在太嚣张。
    上个赛季今井野参加的某场公开赛,有位中国选手参加了,作为场上唯二两个亚洲人,赛前采访时,记者问他有没有什么祝福的话要对中国选手说。
    那是今井野在赛场上首次遇到中国选手。
    他脸上带笑,看似礼貌,语气却轻蔑:“祝福的话呀,我想想,嗯,那就祝他首轮资格赛不要被淘汰好了。”
    那位中国选手以前和肖一洋一起训练过,关系还不错,肖一洋看到,气得跟徐槐骂了两天。
    事实上,今井野不是针对哪国选手,只是单纯的没素质而已,他对每位滑手都能做到无差别攻击。
    他曾在外网的个人频道里,提起同队另一位同样年少成名的滑手:“他啊,在赛场上好像从来没打败过我呢。”
    接受采访时,还曾对徐槐出言不逊:“ryan?抱歉,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肖一洋相当看不惯,徐槐倒觉得没什么所谓,竞技体育凭实力说话,他的确有狂的资本。
    更何况单板滑雪本身就是一项自由度高,包容性强的运动,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哎呀,小朋友嘛,不懂礼貌很正常啦。”他劝肖一洋也peace一点,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徐槐在赛场上与这小孩打过几次照面,其实他也就只敢在媒体面前吹吹牛,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身高才到徐槐下巴那里,知道徐槐会说日语,还红着脸用日语叫他前辈。
    “好,anders的最终得分是74.5分,”解说的声音响了起来,“下一位即将上场的滑手是──来自挪威的sven,今年20岁,右脚前选手。sven是本场冠军的强有力争夺者,前役神童,也是我们现役神童今井野最大的竞争对手。众所周知啊,sven与前前前前役神童ryan是师兄弟……”
    这位男解说是新西兰退役单板运动员,风格幽默,擅长整活,被雪迷们称为解说届的“谐星”,同时他也是徐槐的粉丝,即使徐槐没参赛,也要想方设法cue他。
    “噗,”肖一洋简直要笑喷了,“神童,上一次听别人这么叫你得是在十年前吧。”
    徐槐也笑了:“十年前我们好像还不认识。”
    “是你不认识我好吧,那时候谁没听过神童ryan的大名呢?”
    “谢谢,”徐槐一本正经道,“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天才。”
    竞技体育中,“天才”这个称号仿佛是批发来的,赛场上出现过的天才数不胜数。而在单板滑雪大跳台的历史上,每个榜上有名的运动员似乎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实在没什么稀奇。
    sven踩着雪板调整方向,起身一跃,从助滑区出发了。
    肖一洋:“小思争点儿气!你第一轮不跳1980我都看不起你。”
    结果他刚说完,sven的第一跳就出现了失误。
    “哇哦,frontside triple cork1800,melon grab……啊,哦不!”解说员的语气也带着遗憾,“太可惜了。”
    空中动作完成得很漂亮,可惜起跳时预判高度出现偏差,滞空时间不够长,导致落地太快,没能站稳。
    “砰──”地一声,身穿黑色滑雪服的人重重摔倒在着陆坡上。
    徐槐霎时眉头紧皱。
    直到看到师弟慢慢站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放松了些。
    肖一洋沉默了好长时间:“对不起,是我毒奶了。”
    “他今天状态不好。”徐槐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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