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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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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黑白再颠倒,也没有让那心中有爱的良善之人死去,让狠心毒辣的无耻小人活在世上的道理。
    也没有因男人们抢夺天下,就把女子撕扯揉碎的道理!
    “父皇,若儿臣江山和美人都要呢。”沈子枭盯着崇徽帝的眼眸。
    崇徽帝被他这如猎豹般锐利锋芒的眼神,刺得浑身一凛,嘴唇动了动,竟发不出一点声音,许久才道:“鱼与熊掌怎可兼得。”
    “儿臣偏要兼得。”
    “……”
    崇徽帝几乎气疯了,只是脑子还清楚,讲出的话亦是字字清晰:“朕从前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糊涂的东西!”
    他粗喘道:“你已经坐拥江山了!已经得到了所有人都渴望的东西,还想要美人?你以为他们会让所有好事都落到你头上?他们会嫉妒死你,哪怕你真有本事兼得,也要被折腾得非得舍弃一个才行,你知不知道!”
    沈子枭一怔。
    想起那日杨无为因他与晁东湲退婚一事劝说他。
    他自以为诸事尽在把握,说道“只要二者不冲突,又何必纠结那么多”,杨无为只意味深长一笑,回他一句“早晚会冲突”。
    他很快把这句话抛之脑后。
    可如今,一语成谶。
    崇徽帝见他沉默,也渐渐平静下来。
    呼吸变缓许多,他才道:“你可知你皇爷爷临死之前,对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沈子枭沉沉望着他。
    听他一笑,念道:“他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沈子枭喉头一哽。
    眼眸黯淡下来。
    崇徽帝像是在梦呓:“事到如今,朕才懂,这是人世间最孤独的诗句。而身为帝王,注定要在那鸟飞绝人踪灭的地方,独钓江雪。”
    因为万人之上,就是无人之巅。
    所以称孤道寡,孤寂至死。
    成为君王,与成为和尚,是一个道理,前者守自己的心,后者修自己的禅。
    若是贪恋红尘,做什么帝王,出什么家?
    沈子枭听罢,顿时有许多回忆涌上脑海。
    比如母后之死,太子之身被废,入梁国为质子,再到重回大晏……一路摸爬滚打,遍体鳞伤。
    他抬头看向崇徽帝身后的皇位。
    哪怕已是如此境地,他仍旧对这个位置怀有热烈的渴望。
    这一路咬牙向上,目的地从未改变过,唯一的变数,就是半路上摘了一朵花,再也舍不得丢弃。
    他想起那个遥远的梦,梦中父皇说“只要你杀了迎熹,天子之位便是你的”,他几乎没有考虑就杀了她。
    可今时今日,再给他同样的选择,他却下不了手。
    崇徽帝看着他,语重心长:“朕知道你不喜欢朕,朕也因你母亲而无法亲近你。可是朕这几个儿子里,恭王性暴戾无谋略,骞王深沉易走极端,其余几位皇子大多是庸碌之辈,你不是朕最心爱的儿子,却是大晏最好的皇子。朕会为你清除一切障碍,助你走上皇位,条件唯有一个
    话已经说得这样清楚。
    皇位近在眼前,只要他想,唾手可得。
    沈子枭像是吞了把燃烧的火焰,胸腔处泛起灼痛,让他几近窒息。
    却又在这种感觉达到顶点时,变得出奇的冷静。
    因为崇徽帝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想让妙仪活下来,就领旨去办事,莫要和朕讨价还价。”
    于是他终是说出那句话:“儿臣,领旨谢恩!”
    作者有话说:
    成为君王,与成为和尚,是一个道理,前者守自己的心,后者修自己的禅。
    若是贪恋红尘,做什么帝王,出什么家?
    父子对话这部分写得我很爽
    第106章 别亦难(上)
    ◎用他一身相思骨,安她半世凤凰巢◎
    沈子枭从上元宫出来的时候, 天边滚来两声闷雷,浓重的彤云遮盖了月亮的光晕,狂风卷着树叶与尘埃从重重宫墙飞来, 拂动了衣襟。
    四月温度宜人, 饶是要起雨, 也只是微寒。
    吹到脸上, 化开了眉眼间的些许混沌。
    郑众提着灯笼在廊下候着。
    沈子枭不说话,郑众也不敢出声,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来到停靠马车的角门处, 远远就看到树影斑驳下那一抹纤瘦的身影。
    也是这一刻, 他才注意到,她今日穿的这一身浅青色宫装, 上面几乎什么纹饰都没有。梳的也是最寻常的倭堕髻, 发间只斜插了他送她的凤钗, 竟连耳铛也未戴。
    素净到有些谨慎了。
    他的眼眶蓦然泛酸。
    她向来在穿衣打扮上用心,那日马球会上如此冷的天儿,也要穿流仙裙。今日这般低调,无非是想夹起尾巴做人, 不愿多事。
    原来她什么都有预感。
    星垂从马车上拿了披风下来,抬头望见沈子枭, 下意识唤了句:“殿下。”
    江柍转过身来, 脚尖动了一下,却很快停顿下来,没敢上前。
    沈子枭心中大恸, 艰难扬起笑来, 走向她:“要变天了, 怎么还在风口里站着。”
    江柍道:“坐得累了,才下来的。”
    沈子枭已走到她的身畔,接过星垂手上的披风,替她裹上,说道:“那也应该添件衣裳。”
    江柍努努嘴:“你好操心,像啰唆的老妈子。”
    沈子枭把披风给她系上,边说:“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合该被我管一辈子才好。”
    江柍笑意一僵。
    却见他仍在认认真真替她系扣。
    她压住心中涩然,浅浅地一笑:“那夫君可否先管一管爱爱的肚子。”
    沈子枭系好披风,低眸看她。
    她撇撇嘴,很是委屈的模样:“晚宴匆匆结束,我什么都还没吃呢,好饿。”
    沈子枭刚要开口说什么。
    她抢先一步,道:“带我去丰乐楼饱餐一顿可好。”
    沈子枭怔了怔,温柔地笑了笑:“什么饿了,分明是你馋嘴。”
    江柍耸耸肩,不置可否。
    沈子枭看了眼天空,道:“要下雨了,改日再带你去丰乐楼。”
    江柍也抬起头,只见彤云密布,便点头:“好。”
    于是沈子枭与江柍一起上了马车。
    行至东榆林巷的时候,沈子枭想起一件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对郑众道:“去看看琳琅阁打烊没有,若是没有,去把孤去年订下的东西取来。”
    郑众去了,江柍才问:“你订了何物?”
    “之前欠你的好东西,现在说了就没意思了,待郑众取了来,我再拿给你看。”沈子枭说着话,外头忽然亮起一道晃晃的闪电白光,接着便有一声响雷劈了下来。
    江柍吓了一跳,几乎是弹跳进沈子枭怀里。
    捂着耳朵道:“这雷响的能把山劈开。”
    沈子枭将她紧紧搂住,笑道:“我替你捂耳朵就好,你别举着手,仔细手疼。”
    江柍闻言,便把手放下了。
    想起初入宫的时候,有一次打雷,她吓得裹着棉被缩在墙角,碧霄过来续蜡烛,见她怕成这样,也是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安慰她说,“不过是打雷而已,不要怕,怕也无用”。
    不要怕,怕也无用。
    可无用也怕。
    就像现在,还温存什么呢,早晚要分离。
    可就算终将分离,也要极尽温存。
    这么想着,她又往他怀中靠得更紧。
    沈子枭察觉到动静,低头吻了吻她的青丝。
    无话,只剩耳鬓厮磨,温柔缱绻。
    车马很快行至东宫。
    而这时,东宫之外早已被羽林军围了三层,沈子桓被崇徽帝从王府里特意调派出来,奉“太子出征之前,东宫只许进,不许出”的手谕看管东宫。
    事到如今,再发生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沈子枭和江柍神色如常下了车,进了府,刚穿过垂花门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砸到脸上。
    紧接着便噼里啪啦下起暴雨。
    沈子枭掀起披风,替江柍挡着雨,两人一齐往扶銮殿里冲,星垂和郑众手忙脚乱地撑伞,又忙不迭追上去。
    最后到底是没有追上,只见这俩人笑着闹着,像孩子似的奔跑在雨幕里,郑众便拉住了星垂,笑道:“不必追,让他们淋吧。”
    后来到扶銮殿里,二人自是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把宫娥嬷嬷们都唬了一跳。
    段春令命人去准备沐浴的香汤,雾灯去替江柍寻衣裳,红雨又打发小宫娥去找浅碧,让浅碧快些为沈子枭拿来换洗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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