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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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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陈阿鹊便再次猝不及防地遇见了女扮男装的她。
    韩五娘回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又看向张铉,微笑道:“萍水相逢的人那么多,何必都挂在心上。”
    “呵,你倒是有趣,”张铉笑了笑,又落下一子,哈哈大笑,“韩三郎,你这一片,已是死棋了。”
    韩五娘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白子,又微笑道:“我认输了。”
    “承让。”张铉说。
    韩五娘似是想回头看陈阿鹊一眼,却并没有回头。她只是站起身来,又对着张铉行了一礼:“张公子,韩某家中还有事,不能奉陪了。”
    陈阿鹊知道,她要逃了。
    “好,慢走。”张铉却也不挽留,目光又挪回到了陈阿鹊身上。
    陈阿鹊却根本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只追随着韩五娘。见韩五娘起身离开,她毫不犹豫,连忙抬脚追了上去。只在追上去前,她对着陈阿枝抛下了一句:“别乱跑,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便跑了。
    “哎,姑娘!”张铉却远远地叫着她,“我还不知姑娘姓名呢!”可陈阿鹊哪里顾得上理他?他也只能看着陈阿鹊的背影,渐渐远去。
    陈阿枝看了看姐姐的背影,又看了看张铉,连忙垂下了头去,不敢说话。可张铉却注意到了她,又起身过来,笑问着:“小姑娘,方才那位,可是你姐姐吗?”
    ……
    “等等我!等等我!”陈阿鹊一直追着韩五娘的背影,可韩五娘却根本没有停留。陈阿鹊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大喊了一声:“韩五娘!”
    果然,韩五娘脚步一滞,又停了下来。陈阿鹊看着她的背影在那一瞬间泄了一股力,像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陈阿鹊竟没来由地有些哽咽,可她依旧快步上前,走到了她身后。刚要说话,却听韩五娘先开了口:“抱歉。”她说着,顿了顿:“其实,你早就发现了,不是吗?”她说着,似是在苦笑:“这场戏,终于是演不下去了。”
    陈阿鹊愣了一下,却又笑了。她并没有顺着韩五娘的话说下去,只是又笑问着:“韩姑娘,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了吗?”
    “什么?”韩五娘有些惊讶,回头看向她。
    “姓名,”陈阿鹊重复着,“我早就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只可惜,上元灯会时,她没能问出口。梦里的千百次询问,也都没有个答案。
    韩五娘怔了一怔,又低头回答道:“韩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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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所有诗句都出自《诗经》。
    第47章 燕燕于飞(八)
    其实,韩嫇用着韩三郎的身份,已经有好几年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她十五岁的时候。那年,弟弟重病,一些从未谋面的远房亲戚几次三番来打探消息。她为了让那些亲戚打消这些念头,便扮成男子模样,见了他们一面。
    她一直是很聪明的。不,与其说是聪明,不如说她是不择手段。还未及笄时,父母便去世了,是她支撑起了这个家。她无私奉献含辛茹苦尽心竭力地抚养幼弟,防着那些盯着韩家的豺狼虎豹,只盼幼弟能早日成人。那时,她便可以将这个家交到弟弟手中了。为此,她一直活得很辛苦,倾尽全部心血,只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她什么都做得出。
    这一次也是一样。她明知道,扮成弟弟模样是一步险棋,可她还是这样做了。还好,她那时因打理家事,也瘦弱的很。而那些远房亲戚又没有见过韩三郎,她竟蒙骗过去了。
    可一个谎言,总是需要很多谎言来圆。扮成韩三郎的模样不过是权宜之计,那些亲戚还是会时不时就来上门走动。有些时候搪塞不过去,她便还是会扮成弟弟的模样,和那些人交谈。
    渐渐的,她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虽然那些亲戚在话里话外仍然诸多别有用心的试探,可韩嫇竟在这交锋中找到了些乐趣。她说不清这乐趣是什么,可她的确留恋这种感受。每次换下男装时,她竟都有些不舍。不过,府中事务繁忙,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琐事。
    但是,无论她如何殚精竭虑,体质孱弱的韩三郎终究没能活过那年的倒春寒。
    许是弟弟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韩嫇也在韩三郎病死后大哭了一场。她将嗓子哭得嘶哑,整整三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如此大哭,除了悲伤,还因为困惑。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她十分困惑,她辛辛苦苦拉扯幼弟,防着亲戚争夺家产,可如今弟弟没了,一切,竟就要成一场空……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一切,在家中下人请她出来主持丧事时得到了答案。当她手握狼毫笔,却迟迟写不下一份讣告时,她知道,她在困惑什么了。
    这个家,自父母去世后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为何,如今弟弟死了,她便要昭告天下,然后将这一切分给那些连名字都记不得的远房亲戚呢?然后呢?她又该如何?住在那些远房的亲戚长辈家里,然后等时机一到就被随便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吗?日后来求娶她的人,会有多少是真心喜欢她的人,又会有多少,是看中了她继承的家财呢?就算她嫁了,她又能做什么?继续在院墙中,为人打理家事吗?
    凭什么,她的一生要如此过?
    她有能,可以支撑起一个家;她亦有才,不比那些男人差。可为何她的才能竟被困于院墙?为何她所做的一切,都要为了父母、为了兄弟、为了丈夫?当她没了父母兄弟丈夫,她的一切在顷刻间竟不属于她了。多么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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