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虽然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有几分不确定。要求森永给她时间,只是缓兵之计,帖子怎么处理,还是要看明天部长会议的决定。
仁王不答,仿佛看准了她只是学生会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齿轮,转口道:“被黑才能红,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那照理说,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早川一时无言。如果说此时她还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异常,那么这就是她的问题了。这已经不是轻飘飘的回复,而是尖锐的讥讽。然而她根本不敢确定,他的锋芒所指,究竟是历来看不惯的学生会,还是为学生会上火的自己,如果是针对自己,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手机开了震动,消息不断涌进来,早川一条都懒得看。她心想,仁王是带着不满情绪来找她的吗?如果是,那么她醒来以后那些温情脉脉的瞬间算什么,既然这顿脾气迟早要发,又为什么要给她烧晚饭、陪她看电视、督促她按时吃药上床睡觉?何必呢,又何苦呢?如果不是,那么他这态度突转是什么意思,她有哪句话不是好好说的?她何尝冒犯过他呢?她自己也是一肚子气啊!
“咱们好好说话。”早川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先不管学生会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完全可以把情况告诉我,再让我自己判断轻重缓急、自己做决定,我就这一个要求,不过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仁王打断了她。
“你不喜欢别人瞒着你,”他平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告诉她,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是平等的,“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瞒着别人吗?你能瞒那么久,别人连一天都瞒不得吗?”
他们这片街区的夜晚十分安静,母亲开门回家的动静也就格外得响。有一扇门打开了,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了下来,早川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恍惚之间竟有种真正尘埃落定的感觉。亲手打造鬼屋的人,拆下了那座由他推来的墙。她想,这话他一定酝酿很久了吧,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排球部的稿子,前面其实有一点点铺垫(主要是铺垫了她们去采访排球部和队内的争执);依然是“胜者为王”的核心。
早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是此刻的爆发叠加着多重矛盾:一方面,是她对他那种飘忽态度的不爽;另一方面,是他对她隐瞒之事的预感。他是她镜花水月的恋人,她也只是镁光灯下的陌生美人。谁都没有指责对方的权力~
好奇提问:大家觉得这两个人吵得起来吗?
第86章 [86]对峙
母亲回家的声音解救了她。在一番形式大于意义的寒暄过后,早川送仁王到楼下。夜晚很凉,路灯笼着一两只盘桓的秋虫,他的发梢镀着一层微弱的光。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想来想去,只能说:“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不用等我。”仁王见她半天说不下去,便很顺畅地接道,“网球部的正选要出发去u-17集训,五点就得走,你不是还发烧吗?多休息下。”
“这么早吗?”消息太惊人,她忍不住追问,一时忘了两人刚吵过架,“现在才十月初。”
“高二年级是u-17主力,要提前半个月到达。而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让她想起去年的春夏,他教她挥拍击球,走回合宿地的石子路崎岖漫长,她问他,你不打职业吗?他说,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哦。
居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想。于是看向他的眼神,也就带了点不自知的温柔。仿佛刚才的讥讽与争执,全都没有发生。
“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所谓“不告诉我”,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惜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空气里散开。
仁王似乎也觉得先前的话说重了,面对她的责怪,便也没有解释:“原本想说的,这不是……这不是被别的事情冲掉了吗?”
她望着他,心仿佛被那句“别的事情”刺痛,有种微妙的感觉。两个人谈恋爱,感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被归为“别的事情”:阻碍他们的事情、干扰他们的事情、造成误会的事情……然而生活到底不是剥洋葱或者理衣柜,事情与事情之间,不是可以断然分开的关系。“别的事情”,就是感情本身。
她对他的感情从来都和“别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她总有种幻想,觉得不去谈、不去碰,那些东西就和她无关。她爱上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其实她更像是泥巴捏成的人偶,涉水而过,道阻且长,逐渐消融在波浪之中。
刚才他的表情如此讥诮,陌生中流露出熟悉,熟悉又意味着陌生。她心想,大概这才是仁王雅治的真实面貌,所有的事情,他都明白的。只是愿不愿意装糊涂的差别。平常日子里,他虽爱耍无赖,但总归是个体面人。有着体面人的聪明,体面人的贴心,体面人的进退得宜。这种体面,在爱情里头,很容易被解读成温柔。所以他会说我也有秘密,会问她是不是开心。然而他到底不能、也做不到遥遥无期地等待一个不知是否会揭开的真相——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因此刚才的爆发,早川也能理解。
问题是理解之后还应该做什么,或者说,还能做什么。面对仁王雅治,打开天窗说亮话,和之前在游轮上面对幸村又不一样。有些话,正是因为亲密才难以开口。做朋友的时候,尚且能够姿态潇洒,捧出一颗真心,你愿意接,就进一步,你不愿意接,就不要伸手。做了恋人,才知道何为患得患失。因为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最好,月盈则亏,捧出真心,倒是煞了风景。按理说,你得愿意接,但如果你不愿意,我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