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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6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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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斐又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关于种将军一案,你们认为这是属于刑事,还是民事。”
    “刑事。”
    四人异口同声道。
    张斐道:“根据法制之法的理念,应该是属于刑事,因为这绝对会危及到国家和君主的利益,而非是二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这与普通的谋杀案不同,此案是将直接涉及到君主和国家的核心利益,任何一丝马虎,就有可能令国家遭受重创,此乃重中之重,故此此类案件,必须给予更为专业的审理,故此要单独为此设立一个皇庭,可命名为军事皇庭,专门审理与军队有关案件。”
    上官均道:“但是宋刑统上对于这方面的条例都非常简单,一般来说,都是由官家和政事堂来决定,恐怕不好审理。”
    张斐点点头道:“我特地看过有关军法的条例,是比较笼统,但也比较全面,基本上是有照顾到的,我们是有权力给予细节方面的补充。
    除此之外,还有官员的贪腐案,这也必须设有专门的皇庭来审理,但这毕竟不是天天发生的,不需要常设,遇到案情,可以临时再设立,如此也可以节省成本。
    对了,说到成本,你们对于皇庭该怎么收费,有何看法?”
    许芷倩率先道:“我觉得穷人的官司,可以少收一点,甚至于不收,富人的官司就可以多收一点。”
    蔡京立刻道:“许主簿言之有理,我们可以设定一个最低收费标准,在此基础上,按所涉及到的金钱来收取一成或者两成的费用。而关于谋杀案这些案件,我们可以以对凶手的罚金来收取相关费用。”
    张斐又看向上官均和叶祖恰。
    二人也都点点头,表示赞成。
    张斐笑问道:“怎么?你们认为自己可以凭此赚钱了?”
    蔡京讪讪道:“学生不敢,但是收取诉讼费,也是合情合理之事,毕竟咱们开庭也需要花费的,只要这费用合理就行了。”
    张斐摇摇头,道:“无论大小案件,一律免费。”
    许芷倩都睁大眼睛,看向张斐。
    什么时候,张斐比自己都要仁义了。
    蔡京等人更是惊讶地看着张斐。
    诉讼费一直都有,开封府的诉讼费可是非常高的,而且还没有一个具体标准,总而言之,就看着收,这也是百姓不愿意去告状的原因之一。
    张斐道:“任谁都喜欢物美价廉的东西,但如果司法变得昂贵,那就只有少数人可以用得起,而打官司又不是买粮食,可几千斤的卖,收个几文钱,就还不如全部免费,让百姓来告状,是没有任何门槛的。”
    叶祖恰立刻道:“可如此一来,百姓可能什么事都跑来皇庭告状,这,这也不合适吧。”
    张斐笑道:“故此我们皇庭还得专门设立一个调解庭,一些达不到开庭标准的纠纷,就由调解庭来处理,以此来节省成本。
    你们要明白一点,对于我们而言,最缺的就是人才和经验,那么处理大量的案件,有利于补充经验,也有利于培养人才,更有利于百姓习惯通过诉讼来解决问题。”
    他们都在成长阶段,这个阶段就得吃苦,法官其实没有诀窍的,就是经验,全部免费,在这个阶段,是非常有利于公检法的发展。
    蔡卞道:“但这也会给财政造成负担。”
    张斐道:“一个司法公正的州府,财政是肯定要好于司法腐败的州府,我们给国家带来得利益,只是表面上看不见的,实际上朝廷很快就能够感受到,并且愿意拨款给我们。”
    蔡卞点点头道:“老师说得对,那免役税,就是依靠司法公正地审判所得,相比起来皇庭当时的支出,不过是九牛一毛。”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我们能够让每个人都遵守税法,朝廷肯定不会对我们吝啬的。但是有一点,皇庭支出也必须要有详细的规定,且一定要合理,要能够促进司法的发展,这是最关键的。
    比如说证人的出庭费,以前是没有的,但这并不合适,因为这会使得证人不愿意出庭,我凭什么为别人的事情,耽误自己的生计,故此我们必须要给证人提供一些车马食住费。”
    大家是既觉兴奋,又觉得亚历山大。
    公平的让人交税,这无疑是最难之事啊!
    张斐笑呵呵道:“是不是觉得很有压力?”
    四人同时点点头。
    张斐道:“让百姓交诉讼费,这算不得什么本事,让朝廷心甘情愿的拨款才算是真正的本事,才能够证明,公检法是绝对正确的。”
    第五百零二章 继续!不要停!
    张斐刚到这里,就遇上吴张氏一案,紧接着又是私盐案,可真是一口气未歇,虽然检察员和皇家警察都在此案中得到锻炼,但是制度的建设还是给耽搁了。
    这可得赶紧跟上,这司法官署,若无制度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在得到张斐的指导思想后,蔡京他们也立刻忙碌起来,因为根据张斐的要求,是要分好几个庭的,那不用想,他们就是未来的庭长,这他们能不努力吗?
    与此同时,警署和检察院也都在扩张自己的势力。
    检察院方面是加紧筹备律学和讼学的考试,而警署则是加紧在各个街道建设立分署,岗亭,准备全面接管。
    而面对公检法的咄咄逼人,对面则是郁闷不已。
    没有办法,这两场官司,不但没有阻碍公检法的建设,反倒是让公检法一鸣惊人,至少许多百姓都是非常支持公检法的。
    可谓是站稳了脚跟。
    这令他们就有些被动,而同时又有一位中央来的大佬,是空降河中府。
    陕西路转运使,解盐使,翰林院学士元绛。
    这权力可真是不小,基本上可以掌控制盐、运盐,等大权。
    这一般来说解盐使是跟提点刑狱司放在一起的,当初就是范祥用事实告诉朝廷,要执行好盐法,就必须要有刑狱权力,否则的话,就没法去管,而如今公检法来了,这两个职位就分开,王安石又将转运使与之合并。
    因为马上均输法就会来这里,陕西路的转运使对于王安石也是不容有失的。
    府衙。
    “蔡知府,元学士,他们这公检法的权力未免也太大了一点,是什么都能管,如此下去,河中府全都由他们说了算,这如何能行?这也有违我大宋祖宗之法。”
    何春林是既委屈,又愤怒,见到元绛这位顶头上司,立刻是大倒苦水。
    上场官司令他饱受羞辱,他心里可是记着的。
    郭孝法叹了口气道:“这公检法来了,我这提点刑狱司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韦应方道:“其实这场官司,皇庭判得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无人能够制衡他们公检法,这着实令人感到不安。”
    蔡延庆没有做声,只是看向元绛。
    元绛抚须呵呵笑了起来。
    何春林问道:“元学士为何发笑?”
    元绛道:“你们啊!都还蒙在鼓里的呀!”
    “蒙在鼓里?”
    在坐的官员都是面面相觑。
    “可不是么。”
    元绛问道:“你们可否知道,为何公检法会突然来到河中府?”
    韦应方谨慎道:“我们听闻,这是因为司马学士的司法改革。”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元绛笑着摇摇头。
    韦应方赶忙问道:“元学士此话怎讲?”
    元绛道:“就是因为这公检法加上张三在开封府将京城那些皇亲国戚、宰相御史折腾的够呛,故此他们才想尽办法将张斐和公检法送走,正好当时又遇到许州私盐一案,于是他们就建议在河中府推行这公检法,主要是将那张三给送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韦应方顿时是恍然大悟。
    其余官员都明白过来,难怪那些官员拼命地给他们写信,小心提防,原来是你们防不住啊。
    妈的!
    这当官的可真是一个好人都没有。
    元绛又道:“所以啊!你们这些抱怨,我在翰林院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这话说得很巧,他心里是支持公检法的,但也不能说出来,他将这事说出来,其实就是暗示,那些宰相都拿张三没有办法,我又怎么治得了他啊!
    何春林委屈道:“但公检法什么都能管,咱们还怎么为朝廷效命,什么都干不了了。”
    “哎!”
    元绛摆摆手道:“何盐监此言倒也言过其实,皇庭只能判定是否违法,而无权干预我们的职权,这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何春林道:“元学士,其实许多事,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就拿盐户来说,谁也不想那些盐户活活饿死,但是咱们也没有办法,朝廷每年所要之钱,都在增加,可解州的盐产量就那么多,咱要不多拿一点,朝廷就会怪罪咱们。
    还有那些盐吏也要吃饭,他们又没有俸禄,这要不喂饱他们,这盐也收不上来,咱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让那些盐户偷偷贩一点盐。”
    “说得对,张三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收获人心,咱们来挨骂,他若有能耐,就将这财政给补上,咱们都不管,让他一个人管。”
    “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员,这等意气之言,还是少说为妙。”元绛摆摆手道。
    蔡延庆点头道:“元学士所言甚是,这话也吓唬不了谁,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何春林等人也都不做声。
    他们也知道,吓唬不了张斐,张斐都说的非常明确,朝廷冗官这么严重,还非你们不可呢,笑话,多少人盯着你们的职位。
    韦应方道:“但是这问题该如何解决,这钱就这么多,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以前政就是法,大家可以私下商量,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不一样,违法真的会被告的,可盐政里面是一滩浑水,违法的事可是不少啊!
    元绛先是向蔡延庆问道:“蔡知府对此有何看法?”
    蔡延庆故作一番沉吟,然后摇头道:“这事,蔡某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知道元绛礼貌性地问问,这毕竟是盐政。
    元绛沉吟少许,又道:“其实之前我在海门县担任知县时,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一直未有想到办法,倒是这场官司给了我一些想法。”
    蔡延庆忙问道:“元学士有何妙策?”
    “妙策倒是谈不上。”
    元绛摆摆手,又道:“适才何盐监说得很有道理,这盐吏若是拿不到合理的报酬,这盐也收不上来,他们也只能想办法从盐户那里索要,也怨不得他们。”
    此话一出,大家稍稍松得一口气。
    皇庭没有判,但解盐使是有权力整治那些盐吏的,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来此之前,心里都很虚,好死不死,元绛这时候来,想掩都掩不住啊!
    元绛这么一说,就是表明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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