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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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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事的问题,当然要从军事上分析,军事上解决。政治会影响军事,比如财政不足,比如领导人乱瞎指挥、比如装备落后等等。宋朝显然不是这样。从立国时候起,面对契丹就打不过。也就是说,军事从制度到执行,宋朝都出了很大问题。而且经过了靖康之乱,南宋也没有解决。
    王宵猎此时也说不清楚,前世并没有深入研究这些问题的学问。中国的军事史,实际上研究一直都不如人意。解决问题,只有靠自己的实践。但王宵猎知道,专业问题要专业解决,不能听外行瞎议论。什么尊文抑武导致的军事不行,从国内到国外,历史事实不支持这个结论。
    军事和政治,文人的话是听不得的。大多数文人,对这些根本不了解。或者引经据典,或者凭空想象,夸夸其谈。真正实行起来,一点用处没有。政治和军事,都需要实践才行。文人议论,有用的地方听一听,没用的地方,一笑置之即可。
    在这个两宋之交,最乱的时候,赵构本身就是对金作战最大的拖累。哪怕真有实力与金对抗,一到了赵构手下,也不能对抗了。不只是赵构本身没有勇气,宋朝本身的军事制度也是大问题。
    要想救这天下,就要另起炉灶,大宋官家是靠不住的。
    轻轻吸了一口气,王宵猎拿起酒杯,轻饮一口。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但是要恢复失地,还要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能不能做到?王宵猎不知道。
    天上星星闪烁,一条银河挂在头顶,堪称壮观。银河又称天汉,是汉水之名的来源,汉水又是汉朝的来源。中国历朝历代,从建国到灭国,真正能够压制周边的,只有大汉朝了。天上的这条银河,与地上的中原之国,冥冥中自有渊源。
    王宵猎的军事知识不多,想在这个世界做出一番大事业,就要尽快学习,尽快学会。今天经了张用一场闹,王宵猎欲发认识到了这一点。
    此时是建炎二年,不但是宋朝被打得晕头转向,巨大的胜利也让金朝不知所措。王宵猎还是有时间的。熟悉这个时代,结合前世的知识,练出一支真正的强兵,写出不一样的历史。
    这条路,或许很孤独,甚至有时会无趣。但对王宵猎来说,却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第36章 张均入列
    第二天用罢早饭,王宵猎吩咐把张均叫了过来。昨天到了京城,结了工钱,挑夫还没有走。
    进了帐房,张均见王宵猎坐在案后,急忙上前行礼。
    王宵猎看了看张均,道:“工钱已经结算了吧?可还满意?”
    张均道:“都是早已说好了的,并没有短少。若说满意,当然不满意。银钱上面,人心怎么可能知足?都想着多一点更好。”
    王宵猎轻轻一笑:“那可没有办法,军中也缺钱。”
    闲聊几句。王宵猎道:“昨日街道上见你与张用相斗,身手甚是矫健。以前可曾练武?”
    张均道:“不瞒小官人,我家里薄有田产,家里父母又疼爱,小时也练过。都是乡下会几打上几拳的人教的,并没有名师。”
    王宵猎笑道:“拳脚功夫,名师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看人天赋。便如现在军中,那些阵上的名将,又有几人是经过名师指教的?阵上打斗,无非就那向招。”
    张均拱手:“此事小的倒不明白。不过听小舍人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招式有没有用?当然有用。不过用处不能高估。真正杀人的功夫,实际上就是那么几招,只要练得纯熟,胆大心细,就是好手。军中武技,实际上招数不会太多,非常简单实用。
    不得不承认,打架的好手,还是看天赋。身如铁塔,力大如牛,任谁都不好对付。张均的身躯并不庞大,但他天生力大,动作又敏捷,是另外一种。
    力气这回事,其实玄学得很。身高体壮的自然力大,这一般不需要怀疑。虚胖的人别是一种,跟真正壮不沾边的。但还有一种人,看着不起眼,就是力大,超出常理。
    王宵猎看着张均,想了想道:“你说到京城后,要回自己颖昌府的家里。去年遭了兵灾,家里还有人吗?回去之后,你们母子以何谋生?”
    张均道:“回小舍人,家中其实没有人了。不过家中土地还在,只要收拾起来,雇几个人来种就是了。这次拿了工钱,应该够回乡路费。”
    王宵猎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年月?即使有地,哪里去招人?你回乡去,不管家中多少地,只能靠你耕种了。颖昌府现在连官员都没有,纵然回去,也难生活。这样吧,看你身手矫健,若是愿意就留在军中好了。做个将领,随我与金军作战。等到赶跑了金人,自然可以安稳过日子。”
    张均听了大喜。在蔡州杀了人后,只能逃到其他地方。说是回乡,回乡干什么?自己那里百姓大多没了,还不知道剩下几口人。家中有地有什么用?到处都是闲地。雇不到人,要自己干活,张均心中可不愿意。他是自小闲养惯了的人,对耕田可没半点兴趣。
    行了礼,张均道:“小的愿入军中。只是不知小舍人要安排小的什么职事?”
    王宵猎想了想,道:“你可擅长角抵?”
    张均道:“小的勉强学过,只是并不精通。”
    王宵猎道:“角抵玩闹之戏,不必当真。我军中最擅角抵的是邵凌,你们便去斗一场。”
    说完,也不等张均同意。唤过一个士卒来,让他招邵凌到自己帐前的空地。起身当先出了帐房,张均急忙跟了上来。
    角抵此时又称相扑,与后世的摔跌还是不同,没有那么技法。角抵此时异常流行,既是军中的训练项目,也是民间的娱乐项目。军中偏实战,民间则偏表演。
    不多时,邵凌赶来,到王宵猎面前行礼。
    王宵猎指着张均对邵凌道:“这一次张均,从蔡州挑粮到这里来。昨日张用抢粮,他一根扁担逼退了张用,是个好汉。今日你与他角抵一场,看看谁输谁赢。”
    邵凌听了,抬头看张均。见他身材并不高大,只是格外壮实,看不出实力如何。昨天张均靠着一根扁担逼退了张用,大家都看在眼里,想来不是好对付的。
    士卒围好场子,邵凌和张均脱了衣服,一起下了场。
    角抵的衣着,是脱了衣服,只留裆间一块布,与后世日本相扑非常相似。这种穿着,是此时夏天劳动人民日常穿的衣服,并不是比赛专用。中国人不似日本人那么死板,那么莫名其妙。
    两人准备好,王宵猎喊开始,站在旁边观看。
    角抵之妙,王宵猎是看不出什么的,他没有欣赏这个的修养。不过,军中角抵偏实战,两人的实力还是能看出端倪来。张均明显力大,而邵凌技巧熟练,一时间也分不出上下。
    见两人在场中僵持,王宵猎高声道:“昨日军中买了酒。你们谁赢了,便喝三碗!”
    两人一起道谢。看得出来,张均更加兴奋。
    这个年代,酒还算得上奢侈品,特别是味道像样的酒。此时开封城里,秩序已经乱套,各军都是自己酿酒,市面少见,而且价钱特别地贵。三碗酒,王宵猎不算小气。
    有了赌注,场中的邵凌和张均两人明显更加卖力。邵凌不断变换招数,几次就要把张均摔倒。奈何张均力大,每次都能化危为安,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太阳升起来,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解立农和曹智严两人站在王宵猎身边,小声议论。
    又过了盏茶时间,王宵猎见两人还分不出胜负。便道:“张均甚是不错,能在邵凌手下招架了这么多回合!罢了,你们分开,我们一起饮酒!”
    两人听了,只好恋恋不舍分开。都用眼睛瞪着对方,显然都不服气。
    王宵猎本来以为,张均再是力大,角抵也不会是邵凌对手。他是一个挑夫,能抵挡几回合,就非常不错,能在军中做个小首领了。结果邵凌奈何不了他,事情就有些难办。若是最后邵凌输了,以后两人可就难相处了。早早收手,不要伤了和气,是王宵猎需要做的。
    左右无事,让几人进帐,王宵猎吩上了酒来。此时夏天,果蔬不少,洗了些来伴酒。
    众人落座,王宵猎吩咐士卒倒了酒。道:“刚才说了,赢者赏三碗酒。最后未分胜负,这酒却不能少。来,你们先喝三碗,我们再说话!”
    张均听了大喜。端起碗来,向王宵猎行了礼,一抬头喝得干干净净。
    邵凌心中有些不竣快。不过他是个大度的人,不会真地计较。也端起碗来,一起喝了。
    两人喝了重新落座,再倒了酒。
    王宵猎道:“我们本是勤王之军,自家乡出来,也有一年多了。说实话,这一年来也没有熟悉军中事务的人指导,难免疏于训练。现在开封城里,难得太平时候,我准备请几个熟悉军中事务的,来帮着训练一番。我学的时候,你们一起学。”
    解立农听了皱眉:“小舍人,那有什么可学的?自去年以来,面对金军难有胜仗。惟有我们,连着胜了两场,斩首不少。可见学了那些军中规矩,也没有大用。”
    王宵猎摇了摇头:“我们带兵的人,最怕的就是你这种想法。打了一两场胜仗,便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你若是这样想,早晚要吃大苦头。带兵自有规矩。其实何止是带兵?平时训练,行军扎营,列阵迎敌,处处都有学问。以前没有大战,我们军中的人也不多,显不出这些的用处。以后兵多了,没这些知识怎么能行?不就成了乌合之众。”
    邵凌道:“小舍人说的是。我们以前都不是带兵的人,是要学一学才好。”
    王宵猎点了点头:“此事你们都要用心。对了,除了我们,军中底层的军官将校也一样,也不能缺了学习。我欲编三十人左右,在我身边,一起学习。哪一个学会了,便下去带兵,再选人来。张均初入军中,勇力难有匹敌者,便就在这一队中吧。”
    张均听了,急忙道谢。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官,在王宵猎身边,总是有机会。张均的脑子一向灵活得很,他非常清楚,在这个乱世,只有参军才能有发达的机会。
    王宵猎要编练的,其实是教导队。前世的记忆,最少知道一点,没有军校的正规教育,为了培养军官,特别是下层将领,教导队是绝不可缺的。
    第37章 我们要建新军队
    铁林营很大,王宵猎六百余人,只占了一小部分。在原来的家属区,找了一处空房子,让潘三娘安顿下来。此时的开封城里实在太乱,若是住出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实事求是的说,由于宗泽的关系,后世对此时开封的描述,其实是夸大的。诸如市面平静,街道繁华之类,怎么可能?这么多军队,还不是正规军,驻在城里,哪里可能太平。
    这种局面之下,如果还花团锦簇,宗泽岂不成了神仙?能像现在一样保持大局稳定,市面上能正常做生意,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丝毫不减宗泽功绩。
    张均收拾罢了,对母亲道:“那日我败了张用那厮,小舍人见我勇猛,招我入军。自今日起,我便到军中当值,你好好住在这里。铁林营周围没有人家,你不要觉得气闷。”
    潘三娘道:“只听说京师十分繁华,闲时我也去看看。”
    张均急忙摆手:“现在开封城里不知多少军人,你一个人如何敢出去?就连小舍人,带着军队运粮回来,还有人敢来抢夺。你若出去,只怕——”
    说完,张均连连摇头。自己母亲的脾性张均自然知道,还在待在家里的好。
    见张均要出去,潘三娘道:“前几日你在蔡州杀了严里正一家,会不会惹出事来?”
    张均道:“妈妈,这是什么年月?兵荒马乱,死几个人算什么事情?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径直出了家门,向王宵猎军营行去。如果是太平年月,张均杀严里正几人,必是大案,地方会严查。可这个时候,想严查也没地方查去。就是知道人是张均杀的,知道张均在王宵猎军中,又有什么办法?发个公文来,此时也没有人理。
    到了军营,点过了卯,张均到了王宵猎帐前。此时军中的中下低军官数十人都站在这里,等候王宵猎训话。昨天王宵猎讲了要选一些下层军官到自己身边,作为教导队。
    不多时,侍卫出来,王宵猎升帐。
    众人进了帐,见王宵猎在正中坐了。两边一边是邵凌、曹智严、解立农和余欢四人,另一边则是杨审和王忠两人。众人上前叉手唱诺,分立两旁。
    看着众人,王宵猎道:“自上个月在永安一战,一直到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升帐。以前要么强敌在侧,要么急着赶路,升帐人数不齐,也说不了什么事情。今天军中将领都到了,立一些规矩。”
    众人听了,再次唱诺。
    王宵猎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军中军纪森严,此是应有之意。不过,森严的军纪,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而不是为了显示上下级的尊卑。这一点要说明白,必须说明白,要军中的每一人,都清清楚楚。人分高低贵贱,凭什么分高低贵贱?没有道理。所以,我们的军纪,是为了维持军中的秩序,而不是为了显下上下尊卑的。这个道理,你们以后自然会明白,慢慢来吗。所以以后升帐,来参加议事的人都有座位,坐着议事。”
    说完,王宵猎道:“大家坐吧。”
    众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边的邵凌道:“小舍人,军营可没有此种规矩。”
    王宵猎道:“我的军中就是这样规矩。你们在我军中,就守这样的规矩。以后,军中该如何做,军纪该如何定,我会慢慢理出个头绪来。现在草创,一切就都简单些。”
    看众人还是不知所措,王宵猎脸一板,厉声道:“坐!”
    众人吓了一跳,忙一起唱诺,坐了下来。
    王宵猎看着众人,理了一会思绪,才道:“怎么带兵,其实我也不懂。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寻城中带兵有方的将领,学一些来。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要随着一起学。不过,军中到底该怎么做事,是我说了算。想得明白的,就留下来。想不明白的,可以走人。”
    此时的规矩,走人就是逃兵,逃兵是可以处斩的。岳飞跟王彦的关系就是这般。不过王宵猎是要练出新军队的,以前的军纪规矩,自然不算数。随着自己一起打天下的,最好是自愿。当然,这个时代什么自愿不自愿的,人们也分不了那么清楚。
    见没有人说话,王宵猎道:“自金军攻破京城,天子北狩,生灵涂炭。中原繁华之地,成了人间鬼域。这几年来,不知多少人冤死,不知多少人成了北人奴隶。我们汉人,想好好活着,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面对列祖列宗,我们有何面目!面对子女儿孙,我们该说什么?好男儿,自该拔剑奋起,与北虏一决生死!便如王太尉的八字军,便是从太行山里,与金军经了不知多少战,一步一步走出来。我们不需要面上刺字。以后我们军中,不许刺字!这本是为了防逃兵,显示兵为将有的办法,我们军中不需要!”
    说完,王宵猎看了看众人。这些人大多都是父亲从家乡带出来的,本是良善之民,哪里会做刺字这种事情。不过,余欢带过来的原丁进部下,还是有几个刺字的。
    此事不能纠结。此时风俗如此,以后慢慢改就是了。刺字本是为了防逃兵,特别在五代,军队特别盛行。当然,刺字还有一重作用,就是显示兵为将有。各军刺字不同,是不同军队的标志。就连王彦的八字军其实也还有这种作用,虽然那些人是自愿刺的。王宵猎要建立新的军队,这种陋习必须改掉。
    顿了一下,王宵猎又道:“所谓义军,是天下有难,禀大义而起。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金军赶出中原,还汉人一个朗朗乾坤。如若不然,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这几年金人南来,大家都看见了,所到之处无人可挡,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这是事实,没有办法。大宋有兵有将,怎么就是打不赢金人呢?难道是汉人不行吗?若是汉人不行,祖宗是怎么打下来的这大好河山,又留给了我们!说到底,打不赢仗,就是军队不行。军队到底为什么不行?现在说不清楚。怎么办?那就从我们起,一点点去找原因。去练出一支能打赢金人的军队,能保汉人江山的军队!”
    这种场合,王宵猎这样的口气,其实下面的人是不怎么听得明白的。不过,气势到了,众人还是心神激荡,一起高声唱诺。
    王宵猎道:“有人说,打不赢金人,是汉人懦弱,贪生怕死。还有人说,是因为将领无能,累死三军。还有人说,是金人从北方来,而我们缺马。有没有道理?都有道理。但却不是根本的道理。纵然有这些难处,败得如此之惨,就没有道理了。两年来,虽然有人弃城而逃,但有更多的人,与城共存亡。仅周边的几州,就有多少人如此?更不要说还有宗留守。说到底,那些道理仅是找借口而已,而不是真正根本的原因。根本原因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清。那就由我们,一步一步找出来。”
    原因是什么?其实不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后世的人也很少能说得明白。王宵猎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说明白。靖康之耻的时候,大宋正盛,远没有末世之象。可数十万大军就像纸糊的一样,几乎不能阻挡金军的脚步。以中国之大,被一个新兴的势力打得如此之惨,差不多时前无来者了。
    王宵猎到了这个世界近一个月了,现在再想前世学到的知识,说的那些宋朝衰败的原因,听起来全无是处。前世学到的大部分分析,其实是文人的纸上谈兵,当不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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