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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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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是在人文社会科领域,要理清西方思想变化的脉络,要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变化,代表了什么。他们从落后走向先进,表现在哪里。哪些东西可以为我们借鉴,哪里需要唾弃,哪些无关紧要。
    有一种人,喜欢戴着金丝眼镜,用沉厚的中低音,一开口就是苏格拉底,闭口就是柏拉图,向你说着各种各样的人生大道理。基本可以肯定,此人不学无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两多年前的人,哪有那么多话可说?西方是因为要构建他们的哲学大厦,从这两个人引申,话就多了。
    还有的人,开口康德,闭口黑格尔,也是没有学懂的人。哪怕他们把这些人的著作读得滚瓜烂熟,也只是入门而已。而中国人学习西方的文化,需要走进去,还要能从里面走出来。所谓历尽千帆,你还要回到中国文化,做个那个不变的少年。要不然,按传统的认识,就只能教小学,而不登大学之门。
    黑格尔曾说孔子只是一个世俗智者,而不是一个哲学家。《论语》讲的那些道理,其他民族也有,而且可能讲得更好。其实说明了,西方的哲学和中国的思想不是一回事。而且即使在哲学上,黑格尔也离孔子差之甚远,根本不可以道理计。这是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的不同,后人应该理解这种不同。
    一个标称十克的砝码有多重?是十克对了,砝码做的不标准?还是砝码对了,标称十克只是一个约数?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也就明白了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差别。
    西方文明认为十克是对的,有误差只是砝码制做的技术限制。中国文明认为,砝码当然是对的,十克只是标称的一个约数。如果把砝码的标称十克换成理性世界,认为理性世界是正确的,存在真理,就是西方文明。中国文明并没有理性世界的认识,而只有实虚、有无,当然砝码是正确的,标称只是近似的。
    中国人学习西方文化,必须要明白这一点。当然,如果不是学习,而只是皈依,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标称十克的码砝,当然不是正好十克。而且它真正有多重,人类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即使精确到了量子层级,依量子理论这个重量依然是不确定的。
    这个不确定,放到理性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讨论中,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这种复杂性,是思想吸引人的地方。
    第878章 思想曲线
    陈与义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中原三月的天气,已经是桃红柳绿,春天已经到了尾声。田地里有忙碌的农人正在播种,种着他们一年的希望。
    这两年,由于豆腐和豆油的推广,大豆价格升得很快。很多农民减少了小麦的种植,改种大豆。特别是中原,由于技术推广得快,改种的更多。
    马车过了登封,两边的农田越来越少,都是大山。陈与义不再看窗外,靠在椅背上想心事。
    以前虽然提过很多次,但这一次王宵猎明确提出来,政权要按照社会的统计学规律来治理社会。观察社会的角度不同了,治理方法当然大不相同。怎么治理,需要各级官员慢慢摸索。
    王宵猎一直很担心,这样观察社会,治理社会,很容易让官员忘记了治下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失去人性。当你面前的所有资料都是社会的统计资料,而不是一个一个人的故事,难免这样。而官员不能这样,他们首先要明白统计学的意义,还要把人真的当作一个人来治理。
    说起来容易,几个人能做到?
    陈与义摇了摇头。现在就是自己,也经常搞不清这个问题,又怎么要求官员这样呢?
    此去新郑,王宵猎说的很明白,主簿必须留在那里,进行适当奖励。跟他不合的官员要受处分,全部调走,告诉人们宣抚司的意志。上一级的州级官员,与此事有关的人也要受处分。
    把新郑官员全部调走,由谁接任?接任的官员,就比原来的官员做得更好?陈与义只觉得头痛。
    经常有人认为,回到古代,你有了现代记忆,做事还有什么难的?照着现代的抄,就比古代好得多了,社会是进步的吗。甚至还有人认为,教科书都告诉你了,资本主义比封建社会先进,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任何事情,都要跟实践相结合,脱离不了实际。古代的不好,现代的也未必好,抄大多都会造成混乱。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是欧洲的故事,并不适合其他地区,当然不能照抄。
    有人按照欧洲故事,认为先要把封建主义废掉,建立资本主义国家。甚至认为资本主义初起的阶段,当然是要血腥剥削,国家要支持这种剥削。
    这样想是不对的,人类社会不能这样简单类比。
    人类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到封建社会,最后进化资本主义社会,是欧洲故事,不是其他地区的故事。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地区,是按这个阶段来的。各国都学资本主社会,与其是说这是人类发展必经的阶段,不如说是欧美太过强势,学习强势国家的结果。
    人类要经过哪些阶段?原始社会大概率是存在的,之后的奴隶社会就存疑,封建社会是存在的,之后的资本主社会就存疑。如果换一种说法,人类是从分封建国,到大一统,又何尝不对?
    我们很多知识,是别人教给我们的。教的知识,很多人学不会,一部分人能学会一小部分,一部分人能学会大部分,还有的人能全部学会,还有的人能在这些知识的基础上突破出去,是一条曲线。每个人在这条曲线的位置,经过个人的努力与拼搏,可能会改变。这条曲线的形状,由于社会治理的原因,也可能会改变。但是这条曲线,是一定会存在的。想全部人人一样,是不可能的。
    物理学上,人们常常赞叹牛顿和爱因斯坦的贡献。如果把物理学的发展,看作一条曲线,就会发现大部分人在曲线的中间部分,最顶尖的,只有这两人而已。
    如果不是物理学,而是社会思想,大概也会符合这样的分布。绝大多数的人,会分布在比较低的水平,越是靠近中间正确的思想,越是人少。而能够真正找寻正确思想的,就凤毛麟角了。
    曾经王宵猎很怕自己是位于较低的水平而不自知,做事小翼翼,小心试探。当最后把事情想清楚了,再去看别人提出的看法,就觉得如同小学生一般,才知道自己真的突破了。
    如果你穿越回古代,你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放到这个问题上,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认为既然回到了封建社会,当然要先发展资本主义。你是这样想的,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这种思想不是因为正确受到追捧,是符合大部分人的思想受到追捧。而且思想很奇怪,绝大部分人看到符合自己思想的就心痒难耐,看到不符合自己思想的就骂一句傻b,并不会去追求正确。
    回到中国古代,并不是回到封建社会,也没有欧洲中世纪的社会土壤。没有封建贵族,没有几乎自治的城镇工商业者,当然也没有工商业者与封建贵族的激烈矛盾。
    把士族地主与封建主强行类比是不对的,把中国的工商业者与欧洲城镇的工商业者强行类比也是不对的。生产力的发展当然会推动社会关系变革,但这种变革,绝不会与欧洲类似。
    会强行类比,是因为在思想的曲线里,作者的位置并不高。认识不到东西方的不同,也想象不出来这种不同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如果这种状态,还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在思想曲线上位置就更低了。
    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当然是因为抄答案比较简单,追求正确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重要的,追求正确并不那么吸引人。因为认可你的人少,赞同的更少。
    照抄西方,还是要简单的多。更具体的做法,比如抄火枪火炮,抄参谋长,抄西方战术,一下就天下无敌了,也是如此。抄并没有问题,但是要抄对。
    更要命的,是一些技术并没有弄明白,就觉得可以大杀四方。
    比如欧洲的重骑兵,认为有了重骑兵就大杀四方了。中国由于社会关系不同,与技术水平的结合不同,并不会出现欧洲中世纪的战斗。比如两宋时期,对付骑兵最常用的武器是大斧和麻扎刀,主攻马腿。所谓的重骑兵冲阵,实际并不会发生,讨论没有太多意义。
    比如四轮马车,认为可以有较大负重。实际上由于东西方挽具的不同,情况恰恰相反。四轮马车只是载人的时候不颠簸,载重要小于两轮马车。
    比如马拉火车,认为是先进的交通工具。实际上这只在平坦地形有用,一旦上坡下坡,效果就大打折扣。火车的摩擦力较小,遇到上坡,会极大的增加上坡的困难。我们学过詹天佑的人字铁路,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像这种例子很多,根本上就是对西方迷恋,认为什么都是先进的。如果能够抄过来,就能够惊艳众人。
    中国古代,在文化上大部时间领先,那些文化人是当时的世界学霸。现代中国,自己认为文化落后于西方,这个时代的文化人是世界学渣。学渣来批判学霸,许多时候不得要领,偏偏他们还自信得要命。
    正确认识自己在思想曲线的地位,处于哪个区间,才能正确认识世界。如果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在思想曲线上的地位,就会盲目自大,觉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跟自己认识不同的,上去就骂一句傻b。
    第879章 千里投奔
    新安县,是洛阳到陕州、京兆府的要道,也是古函谷关的所在。这里本来有道路,只是凹凸不平,特别是新式马车行走极不方便。为了方便交通,河南府正在扩修道路。
    卢宗元避在石头后,紧紧捂着耳朵。不一会,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升腾起黑色的烟雾。卢宗元吐了一口,对身边的陈校辉道:“直娘贼,这火药真是厉害,偌大的石板都能炸开。若没有火药,这活计不知怎么干。”
    陈校辉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是啊,若没有火药,怎么能在山里开这么宽的道路?”
    说完,回身看了看开出来的道路。这是绝对的国家主干道,宽度五丈,平坦笔直。路基下面是大石垒砌,上面是小石头,中间则是不大不小的石头。道路的最上面,则铺着细碎的砂石,方便行走。
    从被抓到,陈校辉几个人迅速判了刑罚,被送到新安县来修路。犯人都在最危险的最前面,开山架桥,为后面修路的人平整地面。每日里轰轰隆隆,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等到硝烟散去,卢宗元和陈校辉提着锤子、凿子,上前破开石块。
    做了半天,听见一声哨响。卢宗元把手中锤子扔在地上,抬起手看了看,道:“直娘贼,又出血了。”
    陈校辉放下凿子,对卢宗元道:“这一次是我连累了哥哥,吃这般苦。”
    卢宗元笑道:“你说什么!是我们命蹇,有什么连累不边累的!走,吃饭去!”
    不一会,做工的人都聚在打饭桶前。
    饭是小米糙饭,配上一个萝卜炖豆腐,每人两碗。
    由于每天都是重体力活,卢宗元和陈校辉每人端了两个碗,蹲在地上吃得很香。
    快要吃完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人喊:“莫员外来了,今日真是好运气!”
    就见一个员外,拽开大步,向这里走来。身后两个伴当,各挑一副担子,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跟前,那员外伸两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你们修路,着实是辛苦了。虽然路是国家修的,但你们每日里开山架桥,不知出了多少力气。今日我做了炖肉和咸鸭蛋,大家改一改口味。每人一块肉,两个咸鸭蛋,上来领取。”
    众犯人一声欢呼,纷纷聚到莫员外身边。
    陈校辉和卢宗元急忙扒碗里的饭,好去盛肉。
    虽然是罪犯,这里却从不克扣犯人的伙食,吃饭不用太抢,每顿都能吃饱。做到这一点并不需要特别制度,伙食费给够,及时巡查犯人饮食即可。犯人吃的不好,大多是巡查制度不到位,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员外看了看众人,慢悠悠地踱到陈校辉和卢宗元面前。
    陈校辉抬着看了看莫员外,奇怪地问道:“员外莫不是找我们有事?”
    莫员外道:“你们两个,就是在洛阳使用假会子的?”
    陈校辉不知莫员外什么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莫员外道:“听说你是丹青圣手,能够画得跟会子一模一样。不是银行,根本看不出来。不知可是真的?”
    陈校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员外说得那么神。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开石头了。”
    莫员外叹一口气道:“宣相虽然雄才大略,小事却不那么讲究。如此这般江湖异士,却因一件小事,就罚到这里来开石头,可惜可叹!今日无事,我略备些薄酒小菜,请二位赏光如何?”
    陈校辉一愣,道:“我们二人是囚犯,可以出去喝酒吗?”
    莫员外道:“别人可能不行,但如今是我请客,看守的人要给我三分薄面。”
    陈校辉听了不禁嘀咕:“宣抚治下管理极严,还有这种事?”
    莫员外的随从在后边听就笑:“我家员外,是这县上一等一的大善人,有什么事是不成的?你们是在外面做工,管理本来就松,员外请你们喝酒有什么奇怪!”
    这个年代的习惯,对于囚犯的管理本来就不严。若是在北宋时候,不要说是喝酒,以莫员外的身份,就是弄出去吃香喝辣,快乐逍遥也不难事。现在这样,已经是下面的人顾虑王宵猎管理严格了。
    洛阳长夏门外,张择端和李迪立在大柳树下,看着驿路,望眼欲穿。
    直到几辆牛车出在视线中,张择端才大喜。对李迪道:“来了,来了。要不是嫂嫂派个人来,我们如何迎接?”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出柳树底下,迎向了车队。
    牛车在两人面前停下,从上面走下一个妇人。看着张择端道:“张家兄弟,这次劳烦你了。”
    张择端笑道:“嫂嫂哪里话!如今你诸事不顺,正该换个地方居住。这番来了洛阳,可要好好放松心情。”
    妇人回道:“但愿吧。过了襄阳后,雇了这几辆牛车,顺利就到了洛阳。还好没有出意外。”
    李迪道:“王太尉治下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自然一路平安。”
    女子是李清照,这两年诸事不顺。去年改嫁张汝舟,后又离婚,到牢里九天,折腾得不轻。去年底听说张择端在洛阳,便来投奔这个丈夫的故友。
    如今之天下,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是王宵猎的治下。不但比那些盗贼遍地的地方好,就是赵构治下也不能比。这几年李清照随着赵构奔波,吃了太多的苦。
    作为官宦人家,李清照的亲朋故旧还是不少的。但因为改嫁张汝舟,与赵家的关系并不好,不能去投奔。自己家的亲戚,如秦桧的妻子是她表姐,李清照又看不起秦会的为人。如今的翰林学士綦崇礼,是夫家的关系,而且出狱的时候已经帮过忙了。算来算去,现在竟成了孤家寡人。
    之所以请张择端帮忙,是因为李清照看中洛阳,觉得能在洛阳安居乐业。千里迢迢,投奔而来。
    这一年来,张择端在画院里过得很舒适。俸禄足以安家立业,平时就是画画,王宵猎很少干涉画院事务。以现在张择的身家,负担李清照的起居也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李清照出身于官宦世家,公公曾经做过宰相。再是落魄,随便卖一点家里存货,也足够糊口了。
    第880章 学校
    看着屋里塞得满满的箱子,张择端道:“嫂嫂担待些。这里虽然小了点,挤了点,但是便宜。洛阳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大的房子就贵,而且贵得不是一点半点。站宅务对小房子收租低,难免挤了点。实在不方便,过几天再去租一个仓库,专门用来放这些东西。”
    李清照道:“无妨。有个容身之所,就十分好了。”
    现在李清照虽然有自己和丈夫多年收集的金石古玩之类,价值不菲。但是身上的现钱实在不多。这里一个月五贯的租金,正好适合自己。
    张择端又道:“还有一样,洛阳不许买卖奴婢,只能雇佣。而且这些奴婢,在外面都有行头,还有官督,不是好惹的。嫂嫂若是雇人,记得对奴婢不可打骂,只能使唤。”
    李清照不由愣了一下。道:“先前都是买一个年纪小的使女,帮着洒扫庭院。怎么,洛阳这里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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