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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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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像供于凌烟阁,虽然不足以酬功,但也说得过去了。
    而李善在心里想,这次回京后,除了裴世矩那边之外,自己是真的什么都不能管了……就在昨晚,李世民让凌敬寄语,李渊有意使张仲坚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回京
    武德九年,八月十八日。
    由三千上番府兵护卫的李渊终于启程返回长安,目睹凤凰谷内外土壤至今仍然洗刷不去的黑紫,目睹凤凰谷外十余里处的重重墓碑,李渊对身边的李善、李世民说:“此生不再出京避暑。”
    李世民有些感同身受,连续两年了,要么是外敌来袭,要么是臣子叛乱,一个不好就要殒命。
    而李善先是瞥了眼李世民,如果没记错,这位也是个喜欢夏季出京避暑的货,好像最后还是死在了避暑行宫中,呃,好像唐朝皇帝都挺喜欢出巡的,后面的李治、李隆基甚至武则天都这德行。
    然后李善又看了看李渊,难不成这一世要提前修建大明宫了?
    记得这座在龙首原为李渊避暑所修建的宫殿一直到唐高宗年间才完工,被称为三大内之一,是唐朝宫殿的集大成者。
    清晨启程,午后车队缓缓通过了沮原桥,李世民、柴绍、凌敬、房玄龄与李善等人驻足桥边,听着刘黑儿、王君昊讲述生擒宇文宝一战。
    李善并不担心,真正知晓内情的也就范十一及其麾下的斥候,亲卫统领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不然李善也用不着花费那么多时间,做那么多的布置了,他怕的就是消息泄露出去。
    噢噢,对了,知晓内情的还有凌敬……这老头正对李善投来诡异的视线,扯谎扯的对手相信,自己人相信,居然连麾下的将领都信之不疑惑,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若是距离再远一些,倒是战阵利器。”杜如晦放下望远镜如此评价。
    淮阳王李道玄摇头道:“即使如今,也堪称利器,泾州一战,定方兄率数千骑兵纵横往来,就是靠此窥探战阵虚实。”
    李世民点头赞同,“怀仁可能将距离再远一些?”
    “试试看吧,不过也远不了多少。”李善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这还是他当年通过太常卿窦诞找了将作监的大匠精心研磨的,技术水平短时间内不太可能突飞猛进。
    李世民也只是随口一问,眼睛还盯着沮原桥,心里在想,如果没有怀仁恰巧赶到,生擒宇文宝,杨文干攻破翠微殿,这件事三胡还真未必会露出什么马脚。
    这次险些马失前蹄,李世民觉得自己需要更加谨慎一些,他已经下令,蒋国公屈突通从洛阳挑选五百精锐北上,这件事他已经提前私下与李渊通过气了。
    此番,屈突通是赴京出任工部尚书,同时启程入京的还有出任黄门侍郎的韩良,这两个人都是李世民放在陕东道大行台的绝对心腹,他们的入朝任职也代表着李渊认可李世民的私人势力进入朝堂,借此来排斥东宫一脉在朝中的势力。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都是在为废太子做准备。
    房玄龄看了眼李世民,刻意换了个话题,指着正在统率亲卫缓行的刘黑儿,“魏嗣王殿下用刘黑儿,好似当年殿下用敬德。”
    李世民听了这话也笑道:“听父亲与三姐提及,怀仁于帐中高卧,令刘黑儿持刀立于帐外。”
    “东施效颦。”李善哈哈一笑,“仿前人故智。”
    两次都算是亲身参与的淮阳王李道玄感慨道:“故尉迟敬德挑落单雄信,护佑二兄脱险,而刘黑儿随军雪地跋涉百余里,持旗攻破萧关。”
    向来很少开口称赞他人的杜如晦补充道:“故尉迟忠于秦王殿下,虽受东宫收买,却岿然不动,而魏嗣王殿下信重,刘黑儿才能数战告捷,疾驰救驾。”
    “克明公过誉了,过誉了。”李善干笑了几声,视线与李世民碰了碰,后者是心里有数的,李善之所以重用刘黑儿,也信任刘黑儿,很大程度在于刘黑儿的父亲刘仚成是死在李建成手中的,而且还是许诺招抚之后违背诺言下的毒手。
    聊了一阵后,众人催马随军前行,虽然有张平高、黄君汉、刘弘基领军,但李世民依旧来往奔波,而李善就懒得动了,刚开始还骑马,过了云阳县之后,道路平坦,而且又有秋老虎,李善干脆躲到马车里去了。
    大队的速度并不快,两天后的八月二十日,才抵达长安,在距离长安城不远的长乐坡驻足,平阳公主率先行赶回长安的左千牛卫将军侯洪涛、张琮,以及右监门卫将军马三宝等将领,率北衙禁军来迎。
    “父亲。”平阳公主细细打量李渊,才扶着下了马车,低声问:“听闻受伤了?”
    李渊温和的看着这个在关键时刻控制皇城,坐镇长安的女儿,笑着说:“本无幸理,幸有赵国公投掷马槊,为父只是手掌擦破而已。”
    平阳公主冷冷的看了眼不远处垂着头的李建成,低低道:“大逆不道!”
    “罢了,稍后再说。”李渊一笔带过,这种事情不是骂几句就算了的,“此番倒是累的嗣昌脚掌被砍了一刀,不过怀仁为其诊断过,伤势痊愈后不影响行走。”
    “身为臣子,又是女婿,分内之事。”平阳公主视线扫了扫,看见了赶上来的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怀仁呢?”
    李渊哭笑不得的笑骂了几句,平阳公主的眉毛都竖了起来,“竟然如此持宠而娇吗?!”
    “多少将校都骑马而行,多少士卒都在烈日下跋涉,他却躲进马车……”
    “算了。”李渊摆摆手,“此次若非怀仁……”
    李渊是心里有数的,李善的持宠而娇是建立在他不再领军上阵,不为朝中重臣,甚至不聚拢势力的前提下的,说的简单的,李善的持宠而娇是很有分寸的。
    这是李善与李渊这个皇帝,以及日后登上皇位的李世民之间不能说出口的默契。
    “他身为臣子,数年间得父亲如此信重……”平阳公主板着脸,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身后不远处的马三宝、侯洪涛,“将李怀仁带来!”
    “咳咳,咳咳。”李世民疾步走近,“适才看过了,未到长乐坡时,李怀仁带着数十亲卫离军先行,绕道回了庄子。”
    “他去作甚?”
    李世民咧咧嘴,“三姐,崔氏不是怀孕了嘛。”
    平阳公主这才脸色稍缓,李渊笑着问:“几个月了?已经显怀了吗?”
    “嗯,月余前女儿去了好些次,最近倒是没去,但听长孙氏……呃,是三弟妹的堂姐,李客师之妻提及,已然显怀了。”平阳公主露出一丝笑容,“身子还不错,当日见怀仁将其捧在手心,朱娘子也将其捧在手心,走路怕摔着,吃饭怕厌食物,喝水都怕噎着。”
    “怀仁也太过宠溺了!”李道玄大大咧咧的说:“三姐还说怀仁持宠而娇,这才叫持宠而娇呢!”
    “以后怀仁都抬不起头呢!”
    场面安静了会儿,李渊、李世民以及不知道何时赶到的柴绍,不约而同的同情的看着李道玄,后者感受到了平阳公主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
    “过几日,倒是要与薛家妹妹好好聊聊。”
    “三姐……”
    李道玄的妻子出自河东薛氏。
    平阳公主想想李善对崔十一娘的无比体贴,再看看眼前这几个,心里无名火起,低声叱道:“父亲,女儿冒犯了。”
    “嗯?”
    “包括父亲在内,二弟、道玄,还有郎君!”平阳公主哼了声,“此处均远不及怀仁!”
    李渊无语了,这叫什么话……人家李怀仁都恬不知耻的宣称他给怀孕的妻子洗脚,难道我这个皇帝还能给嫔妃洗脚啊?
    “倒是清河县公善于识人。”平阳公主低低道:“挑的好女婿。”
    “也不是他挑的,明明是怀仁……”李渊说到一半也住了嘴,身为天子,说什么“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实在是不太妥当。
    李世民转头看了眼崔信,笑着说:“父亲,看来崔舍人也等不及了。”
    “那就让他也去吧。”李渊啧啧道:“崔卿爱女与朕相似。”
    其实这句话完全是扯淡,李渊的女儿不少,但最受其宠爱的平阳公主是因为其战功而得宠的,更是因为是李渊最为信任的嫡系而得宠的。
    论感情,李渊完全没办法与女儿奴崔信相提并论。
    嗯,这是一定的,很少很少骑马的崔信纵马如飞的场景就能证明这一点。
    “崔公?”急匆匆赶到村口处的朱玮很是诧异,赶紧让青壮搬开路障,“怎的这么快?”
    崔信黑着脸看着搬开路障的青壮,还有摆在一旁的长矛、弓箭,“这是作甚?”
    朱玮陪着崔信往里走,低声道:“总要以防万一,这月余来,虽然平阳公主坐镇长安,但裴弘大也在长安。”
    顿了顿,朱玮补充道:“阿郎的亲卫全都带走了,如今村中的防务都是临时抽调的青壮,部分是当年山东、代州战事残留下来的,实在不认得崔公,所以才会拦着。”
    此刻的崔信一肚子气,女婿提前溜走……这点他并不气,反而有些欣慰,但女婿提前溜走居然都不告诉自己,这让崔信有点火大。
    你惦记自个儿妻子,难道我不惦记自个儿女儿吗?
    一行人迅速抵达李宅,几个随从留在外间,朱玮带着崔信径直去了后院。
    “父亲!”
    崔信的脸庞登时柔和下来,疾步而来,右手还做着让女儿不要起身迎接的手势,“身子可好?”
    “挺好的。”一旁的张氏有些吃味,自家阿郎眼里只有女儿啊。
    “多睡会儿,多休息,进食要少而频。”
    “是是是。”
    “有没有吐过,别怕,记得以前隔房的三嫂有个方子……”
    崔十一娘听得父亲其实在信中已经写过的唠唠叨叨,并没有不耐烦,而是笑吟吟的听着。
    “每天最好要起来走一圈,不然到时候没力气,但一定要多几个人陪在身边……”
    “父亲放心。”崔十一娘口吻温和,“阿家和母亲都陪着呢。”
    崔信愣了愣,头转了转,看见了张氏,脱口而出,“你怎么也在……”
    我怎么也在?
    张氏脸黑的都不能看了,感情你进了正屋这么久,说了一大箩筐的话,一直没看见我啊?!
    也就是身边这个女儿是亲生的,如果不是……张氏都要呕死了!
    崔信话说到一半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眼睛一转,厉声喝道:“他不是回来了吗?”
    “哪儿去了?!”
    “声音轻点!”张氏怒目而视,“也不怕吓着!”
    崔信赶紧低了八度,“回来居然不先来探看妻子,难道去探看侍妾了?!”
    崔十一娘都懒得说话了,她早就放弃了让丈夫与父亲和平共处的念头了。
    张氏没好气的骂道:“要不是怀仁,仁智宫都被攻破了,说起来怀仁对你是有救命之恩的!”
    “对了,去年在仁寿宫也一样,若不是怀仁亲卫相救,你都上不了天台山!”
    “最后也是怀仁率兵来援!”
    现在的张氏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早就对丈夫的态度大为不满了,加上刚才崔信自己作死……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被妻子喷了一顿的崔信心不甘情不愿的听着,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母亲,舀碗绿豆汤给父亲吧,虽过中秋,但依旧酷热呢。”崔十一娘笑着开解道:“父亲,郎君回府先行拜会阿家,其后探望女儿,如今去阵亡亲卫家中拜祭。”
    张氏舀了碗汤递给丈夫,眼角余光瞥了眼女儿……其实女婿一回家就来探望女儿了,朱氏还是从主院听闻消息赶来的。
    看丈夫没话说了,张氏才问起仁智宫事变。
    崔信喝了几口绿豆汤,放下碗,叹道:“怀仁赶至时,仁智宫已被叛军攻破,陛下、秦王与群臣、将校士卒于翠微殿死守。”
    张氏问了几句,看丈夫情绪有些低落,不禁也叹道:“当夜亲卫来报,怀仁即刻召集村中亲卫启程,幸之,幸之!”
    崔十一娘眼帘微垂,她是心里有数的,哪里是恰巧,阿郎是前前后后筹谋了几个月,费劲心力计算了无数次,才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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