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卡朋特，其实并没有那种看到珍品就知道哪里好，哪里是奇思妙想的绝世天赋。
    也没有，一笔挥下就是美妙的线条的手。
    希尔老师也是在测试过几次以后，才安排她学习这些虽然天赋不太够，却能达到天赋者十之八九的作品。
    那些一根根靠着毅力描绘出的线条，才是她打基础最好的学习对象。
    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画集里到底描绘了多么神圣又奇妙的世界，是卡朋特这么久以来，一点点锤炼出来的能力。
    而以前的她，甚至连画册和油画本身的区别都不懂。
    艺术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但艺术气质却是可以培养的……老师一直以来的话，就是卡朋特坚持到现在的信念。
    现在的她，其实已经从最初的线条性画作，看到了更加复杂一些的油画集。
    但最好的那些，她还是没有去看。
    老师曾经说过，有些画，虽然次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觉，但只有最初的那次的直面，才是对她艺术心灵最大的震撼。
    一旦能从这种震撼中得到什么，她的艺术水准一定会高涨很多。
    所以，即使知道魔法塔里就有一座绘画长廊，卡朋特都按捺住了自己焦急的情绪，打算等完成了现在这个最重要的工作以后再去看……李斯特已经答应过她，会在最合适的时间通知她。
    卡朋特很清楚这个最合适的真正意思：老师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回归他的家园的时间。
    卡朋特从来没想过问老师能不能带她一起离开……老师连拉塞尔都没带，自然不会带着她走。
    但她一定会抓紧时间，在老师离开前，得到他的认可。
    虽然总是抱怨拉塞尔那疯狂学习的态度，但卡朋特，其实从没有放弃过努力。
    她和拉塞尔最大的不同，就是卡朋特很喜欢抱怨，对自己的辛苦哭哭啼啼。
    但那么沉重的学习任务，她却都完成了，没有打一点点折扣……能力上的差距没办法，但该做的，小姑娘也都做了。
    所以，即使被连带着鄙视了一下天赋……乔斯虽然给了她珍贵的礼物，但其实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告诉她，如果看不懂的话也没关系，等过个百八十年估计就行了。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她现在的水平不够吗？
    可她又不是真的想成为什么艺术大师！
    卡朋特很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做到那一步……即使她现在已经能够欣赏艺术的美妙，可她的出发点，还是功能性的务实。
    卡朋特的内心一直没有动摇过，所学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幻术服务的。
    她不可能会本末倒置，将用在法术学习上的大量时间拿去给艺术学习。
    艺术很美好，但她的未来，却只在法术的世界。
    头脑很清楚的卡朋特，自然不会因为乔斯的那种说话方式有什么不满……好处都到她手里了，那点废话算得了啥？
    乔斯又不是有恶意，他就是说的太多。
    但卡朋特也稍微明白了一点，乔斯明明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却没谁愿意跟随他而来的原因。
    这家伙的嘴，就是功德最大的敌人。
    心胸稍微小那么一点，到最后能不恨他都算善良了。
    更别提，卡朋特还是对自己世界的人很了解的……心胸狭窄到光线都透不过来才是大众属性。
    没人对乔斯下黑手，都是因为打不过他……甚至都不和需要他保护才能活下去有什么关系。
    毕竟，总会有人觉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也不是什么有名头的人，西雅之塔不见得会一直追杀他们到底。
    哦，对了，能够让那个难民营藏到现在，必然是乔斯的意志力够坚定，拒绝那些心志动摇的人也够坚决……可总会有人觉得他这样做太过分了。
    当然，如果乔斯足够圆滑，能将这些人的想法轻飘飘的打回去也就还好……可从这位和她们交流时的态度来说，他不连讽带刺，把那些人当孙子教训都是奇迹。
    哪有那么多奇迹啊！
    卡朋特轻轻地叹了口气：“乔斯，你在想什么？我在问你话呢！”
    这又是乔斯的一个毛病……他如果在想什么事儿，即使旁边有人在和他交谈，乔斯也会走神。
    如果不够了解他，那很多人在诚心发问却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很难继续问下去。
    而那些被乔斯拯救的人，有多少能有机会了解他呢？
    开始的那段时间估计就够这些人全都打退堂鼓了。
    就连她，也是在李斯特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乔斯的这个特性……而且，他真的只是没听到，不是不想回。
    乔斯是个很热情真诚的人，可惜，一身毛病全都点在了社交上。
    然而，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越热情，肯定就越糟心。
    乔斯总算反应了过来：“你在哪个世界，建造的建筑，最好主要材料都用那个世界的。
    否则的话，在世界意志的感觉里，这个建筑就是，人身上的跳蚤，需要清理掉才行。
    虽然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趋近于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无尽的沉睡和彻底的崩塌差距还是很大的。
    大地好歹还给你们留下了生存的希望。
    否则的话，就凭过去人类搞出来的那些破事儿，世界意志彻底没了的时候，一定会带着人类一起走。
    阿斯摩蒂尔斯一直没下死手，总是给世界留下一口气，也是因为这点。
    还有希望的时候，世界意志即使再死气沉沉，也还有一点理智，保住你们人类的命。
    但他要是彻底没了指望，带着整个星球一起死，才正常。”
    “所以，即使我们的魔法塔，也得用本世界的材料？”拉塞尔止住了想要询问过去发生了什么的卡朋特，一脸平静的问乔斯。
    “你们不是有个主塔吗？”这点乔斯还是知道的，“主要是外塔，里面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但最好还是每个地方都放一点。”
    拉塞尔点点头，然后才若无其事的和乔斯说：“我觉得，也许，人类当初跟着银月女神犯下大错，这是事实。
    但，必然也有人从头开始就不赞同那种做法，不是吗？
    我不觉得世界意志是因为怜悯才给人类留下一条生路。
    他，是最公平的。
    不会因为没犯过的错误惩罚无辜的人。”
    希尔老师说过的一些话，拉塞尔一直记忆深刻……他们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世界之主来代替世界意志发言。
    所以，他们的世界意志，就永远都是最理智的，可，也是反应比较慢的。
    第八百零九章 职业者的世界
    拉塞尔能听懂老师的言下之意。
    他们的世界唯一的好处就是没谁有特殊待遇，顶多有人稍微运气好一点。
    但那运气也顶多让他们走的顺利一点，在整个世界的处境都很艰难的大前提下，也顶多让人多一线生机。
    想要称王称霸，走到什么顶点，都是做梦。
    人活着，只能靠自己的拼搏……天赋好一点，就走得容易一点，但想不拼，却根本没指望。
    就连西雅之塔里那些看起来活得还挺好的人，其实也在另一种战场上挣扎。
    但这种所谓的公平，也造成了另一种结果……不到最后一步，世界意志是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了的。
    等到他发现自己快要被人玩成渣的时候，就是他濒临破碎彻底沉睡的时候。
    像今天这样，只能说，他们这个世界命不该绝。
    反正，有没有世界之主这种事儿，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点。
    只看各个世界的运气……谁让他们世界就是那个没有世界之主，全靠自己繁衍生息的那个呢！
    谁知道世界意志是不是因为双核的特殊构成而无法衍生出一位世界之主？
    但拉塞尔也能从老师那里得到一点启示……像他们这种只有日神与月神出现的世界，本来就很适合职业者，尤其是法师的发展。
    但，不应该只有法师。
    他刚刚一直在观察不死族的战斗。
    然后，其实心里面稍稍明白了一点，为什么老师和那几位神明根本不阻止不死族这次的大闹。
    只有亲眼见过了不死族那绚烂多彩的战斗形式，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才能击碎心里那种‘法师才是唯一’的心态。
    防御之塔那些家伙，无论在这之前将那些普通人管束得多严密，在这漫天飞舞的精彩战斗中都会瞬间垮塌。
    曾经，只有拥有法师天赋的人才能拥有人生顶峰，拥有活下去的特权……这种观念，即将彻底瓦解。
    不死族，完全不需要去宣传什么职业。
    只要有人知道，普通人也能对抗法师，他们自然就会走向黎明之塔。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卡朋特：“卡朋特，不要一直看你的书，过来，瞧瞧他们不死族战斗的方式。
    我们世界，以后的战斗形式，估计要彻底改变了。”
    法师之间的战斗，即使再凶猛，其实也是有一些呆板的……只要对法术波动了如指掌，对各种法术手势一清二楚，对面抬抬手，这边就能猜出来该怎么防备。
    所以，法师到最后，其实还是靠法力压制……当然，这说的是顶级法师。
    低级法师根本不用提，你一个火球，我一个冰箭才正常。
    为什么法师学徒和低阶法师的地位只能依靠他们的老师存在，没有的人就活得艰难，不就是因为他们，真的没啥用吗？
    这个世界，到了中阶法师，才稍微能有点正经用处。
    所以，低阶法师和学徒基本上只能从普通人那里获得一点存在感。
    毕竟，就算再强大的法师，也没法让自己没有法力的亲人进入魔法塔生存。
    只要没有法师天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法师小镇里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而在成年之前的记忆越美好，之后的生活就越难熬。
    虽然还是有人能够意志坚定的挺过那种痛苦，但，其实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那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