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攻的种田科举路 第156节
以“君子为学之心,交迫以坚其力也。”破题,既然舒方海之意是想要督促天下学子用功学习,那谢景行便直言道:“君子在求学时用功之心甚笃,并且君子还并不用他人督促,时刻注意自身的学习状态,一直保持努力刻苦。”
那君子又该如何使自己学习更加用功呢?
承题道:“如不及者,心迫于力之不先……两相迫而为学之功以勤。”那便是“勤”了。
起讲:“尝思学问之途无止境,……而逊志时敏之功懋焉。”
以起讲句贯穿前后,学无止境,要想学有所得,只有日日努力,终身不怠。
……
“恐失之者,又不使稍失之心所结也。”(注)
笔落后他并未停下,而是展开试卷,将其原模原样抄在了试卷上,没有一丝错漏。
才小半个时辰,他便将第一题写好了。
第149章
这篇八股文端的是“一峰独秀”,全篇论点只有一个,所有文字全部以主要论点为中心脉络,一径而下,没有一点点的旁枝末节。
全文笔酣墨饱,浑然一体,让人读起来只觉酣畅淋漓。
恍若在炎炎夏日饮下一口冰茶,何等神清气爽。
这篇文章是谢景行写出来的最为满意的一篇,自然不需要再经修改。
这道题完成了,他轻松许多。
乡试首场学子虽只需要写七篇文章,可阅卷官需要批改的试卷量可不小。
明州府贡院总共有近一万号人,挑除因故将试卷污损、火烧、水浸的,这类试卷誉录官直接用蓝笔抄写,阅卷官不需批阅,可直接罢录,可在乡试这般紧要关头,考生们都是小心再小心,能这般粗心的并没几个。
加起来就是近七万篇文章,阅卷官数量有限,主考官只有两人,他们只需要批阅同考官挑选出的好的试卷,而同考官却是要负责批改所有试卷的,同考官人数虽比主考官多些,可也才八人,
越到后面,考官的精力就越不济,所以很多乡试考官们才会只会注重首篇义题。
后面几道题几乎都是粗粗一观,不犯忌,无错漏即可。
所以学子们对后面几道题也不会太过紧张。
不过因为第一道题目谢景行并未消耗心神,他做后面的题时还是极为用心。
刚才在看到后面两题时,谢景行就已经找想到了题目的出处,这次的主考官舒方海和包忆安出题时很是随意,三道题中有两道都出自《论语》。
唯有第二道,题目为:“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出自《大学》第五章 。
原文是:“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故治国在齐其家。”
谢景行在心中将这篇文章从头默了一遍,本篇的大意讲的是尧舜在夺取帝位后,以仁政治理天下,百姓受其恩德,自然也跟着以仁为善,而夏桀、商纣称帝后却以暴戾治理国家,霸道横行,其治下的百姓也跟着他以恶为行。
关键点在于后文的意思,为上者如果其行与其言截然相反,那之下的百姓是绝不会听从于他,要想让百姓发自内心的遵从,必须以身作则。
既然要论上下之道,君民之行,那便顺破:“圣人之行于其上者有其德,斯人在于下者化其德,盖以身教者从理之必然也!”(注)
破题就已经紧扣其题,那承题更应要与题目相呼应,或许说简单点,直接将题目稍微改动即可:“圣人率民以仁,故民无不从之。”(注)
破题和承题相呼应,开篇即奠定了此篇文章的基调,接下来更是气决泉达。
等谢景行停下笔,稿纸上已经写下了五百多个字,他没有忙着写第三道题。
答卷每行以红竖线相隔,一行只能写二十字,而经义题答题时是有字数要求的,三百字以上,五百字以下,他还得再稍微改改。
先将文章从头再看一遍,并没有找出大炎朝皇帝、国号名和谢家先祖名讳等犯忌之处。
那就只能使用缩写大法了,由着心意写文时难免会有些拖沓或重复之处,谢景行将之全部删掉或两句合为一句。
最后,原本五百多字的一篇文章被他改成了四百五十以下。
这次他没有立即把稿纸上改好的文章抄在试卷上,而是又将视线落到了第三道题目:“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比第一道和第二道题目都要长上不少,乃是《论语·颜渊篇》第十二,全篇都是孔子弟子询问孔子“何为仁?”,此篇中名句不少而这便是其中一句。
虽不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名句传播广泛,就连不少普通百姓也耳熟人详,可在读书人心中,此句却是更振聋发聩。
此句便是孔子弟子颜渊问出的,怎样做才是仁?
而孔子的解答便是:“只要克制住自己,一切行为都按照礼要求去做,这就是仁。而若是做到了,天下便都归于仁。要实行仁德,一切都在于自身,难道还在于别人吗?”
克己、复礼,这就是孔子对满足仁的两个要求,仁为内,礼为外,事事依礼而行,便是体现仁了。
而“克己复礼”更是孔子自身贯彻终生的理念,也是在《论语》一书中从头到尾都有体现的一种思想。
而这恰巧也是祝世维曾为谢景行着重讲过的,谢景行自身也深有体会的一句话。
方才研墨时,谢景行指研出了一些墨汁便停下了,怕墨汁太多了被他不小心碰到,溢出砚台,将试卷弄脏。
落笔前,他又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研磨出墨汁,才又重新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圣人告大贤以为仁……”。
此篇文章他写得更显顺畅,写完后他大概数了数,差不多就是四百出头,更是连修改都不需要。
他落下笔,揉了揉手腕,这可不像在现代用签字笔写字,签字笔好用,写个几千字手也只是稍微有些不舒坦。
可写毛笔字时,手却一直需要悬在半空,手指握着细细的毛笔杆,一笔一画还不能随意将就,这近两千字写下来,就算平日里注重锻炼,谢景行也觉手有些酸痛。
等手完全松懈下来,谢景行才将试卷从一旁拿过来,方才做的第一篇文章墨迹已是干透了,他接着第一篇文章末尾另起一行,写上题目,又将第二篇和第三篇一鼓作气全部抄在了试卷上。
等四书题写完,太阳已经从正空往下落了一些,他已经隐隐听见送水的官差走动的声音了。
试卷上的墨迹可不能散开,不然他此次乡试也就废了,谢景行从身旁提过考篮,然后将空出的位置理了理,往一边坐了些,木板便空出了大半边。
他将试卷平铺开,铺在自己所坐位置的右侧,草稿纸则更随意一些,直接卷起来放于一旁,然后才将考篮里的碗勺拿出。
送水的官差并不是早上那一位,可仍然帮他将八宝珍冲开了,香甜味道瞬间散开,惹地旁边天字号零二号舍的考生腹中轰鸣作响。
考场里鸦默雀静,这断断续续响得跌宕起伏的腹鸣声直接就传进了谢景行耳中。
谢景行握住勺子的手顿了顿,隔壁仁兄也太过辛苦了,都已经如此饿了,难道还不准备用饭食吗?
反正他现在是要开吃了的,拿过考篮中油纸包着的肉干,就着八宝珍和放在一旁的,考前入场时搜检官好心送给他的碗中的水,谢景行愉快地用完了午食。
他刚用水将碗勺冲洗干净,便到了兵士换岗的时候,一排五十个号房,每两个号房中间都站着一位士兵,不错眼地盯着号房中学子的动静。
一日换岗一次,毕竟一直站着,还得全神贯注防止学生作弊,也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使,关键是他们也得换班吃饭。
吃完饭后,谢景行并没有立即动笔,而是将考题放在眼前,视线落在了四道尚书题上。
首道:“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出自于《尚书·仲虺之诰》,乃是商汤将夏桀灭杀后,任左相的仲虺在商汤向他请教治国之道时,对商汤的谏言。
原文是:“呜呼!惟天生民有欲……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谢景行读此篇时觉得仲虺很是用心良苦,此番对句第一句言说的是:人民没有开智,所以上天才会诞生出如大王,即大禹和商汤这种既有勇敢又具备智慧的人做万民的表率,并以上天赐予的智慧治理人民,若是没有商汤这类聪明睿智的大王,而是如夏桀这等行为昏乱之人领导百姓,百姓生活就会水深火热。
马屁拍得震天响,最后才以题目这一句做总结,劝导商汤只要遵循明君大禹治理百姓时的常法,顺从上天给予他的使命,定会如大禹一般堪称万民表率。
第二题出自《虞书·大禹谟》:“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
《虞书·大禹谟》主要是关于大禹等人对于国家人民的看法,而大禹主张以仁治国,以民为基。
此句正是大禹治国理念和善待人民思想的体现,他认为修德即是要将国家政事处理好,国政的根本就在于人民民生,将人民放在心上,修治好水火金木土谷六府,再以陶冶百姓品德、百姓有余钱、生活改善三管齐下,这些做好了,人民自然安居乐业,会为大王歌功颂德。
第三题是《周书·周官》中的一句话,“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意即“冢宰掌管国家政务,统御百官,平衡四海之内事务。”
同样是有关国家治理相关的题目。
最后一道题则是出自《商书·说命上》,“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
此句话是为人臣子的百官们在劝说不论政事的王,言道为王者该就是要治理朝政之人,“天子是万国的君主,百官都要依照天子的旨意行事。”
这句话本是体现古代重视等级的思想,言外之意更是直言天子乃是万万人之上最不可撼动的存在,百官都得听从他的指令才能行事,可谢景行却觉得此题目原文后面一句话才是此次主考官舒方海想要出的题目。
若是前面几题还很是婉转,最后一道题便使舒方海之心昭然若揭,题目后面紧跟着的“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被去掉了,可两句在原文中本就衔接紧密,看到前句自然能想到后面一句话之含义:“天子之令至高无上,可若是天子不言不动,作为臣子就无从接受使命,不知如何是好。”
谢景行心中暗叹:“看来舒方海对泰安帝不理朝政之举,心有憋闷,只能趁着做乡试主考官时发泄一番。”
这四道题初看不觉得,可结合最后一道题就可以看出全部是在借题喻政,尤其是对泰安帝不理朝政的不满,可以说是一望而知。
乡试的试卷和题目最后可都是需要送去京城让人复查的,舒方海还能如此大胆,看来现今朝堂中有此想法之人并不是一个两个,怕是现在朝堂众臣皆都心照不宣。
不过朝堂之事到底离他太远,他现在还是一个只做乡试题的生员呢。
既然这五题都是一个主题,谢景行便在心中打了腹稿,以层层深入之势,开篇先平铺直叙,之后将话题延伸到内里,每篇单可成文,合在一起又成一篇荡气回肠之论述。
将每一篇文章在心中草里出个大纲来,谢景行才开始在草稿纸上书写,他是十几年应试教育练出来的,到这里读了几年书后写诗论文都很快,此时做乡试题目速度比之其他人也快了不少。
在太阳将落未落之时,他就已将五篇本经文起好了草稿。
明日还有一整日的时间,并不急于一时,他将草稿晾干,吃完晚饭又早早入睡。
第二日他起床之后,慢条斯理地将五篇文章改了又改,使其合乎规制,最后再细致地誊抄在试卷上。
试卷纸一共十二张,他写完时,最后一字恰巧落在最后一行排头,不多不少,刚好将试卷纸用完。
五篇本经文是一鼓作气全抄下来的,等最后一字落下,前面一篇经义文的墨迹已干,他又等了等,待所有墨迹干透之后,就将试卷纸收好,又将草稿纸放于其上。
乡试第一场考试在他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只等明日交卷,他便可离开贡院。
这日晚间和往前两日并无甚不同,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谢景行都没有等送水的官差过来倒水,就唤了站在他与零二号号舍中间的士兵,说要交卷。
这一日交卷时间并无严格规定,只必须在巳时前交上去。
那士兵也不是头一次做号舍内的监视官,可却是第一次见有人交卷如此之早的,他有些讶抑,连连看了谢景行好几眼,可他到底身负其责,并未与谢景行交谈,而是牢牢盯着他,看他将试卷稿纸和题目全部放于一处,才领着他出了号舍。
穿过号舍外间行道时,见到了几位巡绰官,巡绰官分内外场巡绰,谢景行碰到的是外场巡绰,掌贡院巡查。
巡绰官见着他身影也有些意外,等他身影远去之后才与身旁人说道:“看来我们的判卷官们有事可做了。”
这几日,他们日日都有事忙,可判卷官们却是闲着无聊,不过今日后半天就轮到他们休息,判卷官们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境地。
说完他们就又打起了精神,只剩一个时辰,乡试头一场的最后一班岗还是得站好。
乡试所有考官办公的地点都位于至公堂和雍门之间,中间是一处过道,南北方向各有一个成对称样的大厅,负责收取每场考试试卷的受卷官此时便安坐在此。
面前的是一位眉目严肃的大人,他极为负责,将谢景行的试卷、稿纸和题目都分别检查了一遍,才在试卷的卷面上盖上了一个章印,鲜红的印章上印着受卷官的名讳,到时万一被查出有错处才能查到负责的收卷之人。
这时谢景行还不能离开,受卷官只有收足十卷才能将之封成一封,送至弥封所,再由弥封官将参考学子的试卷进行糊名、编号,同样需要盖印,经查验无误后就会送往誉录所。
这时交卷学子才能在弥封官那里领到出场牌,以之为凭证出贡院,不然贡院大门处的官差是不会放人出去的。
谢景行不知接下来九人何时才会过来,可他宁愿在这处宽敞又通风的大厅处站着等候,也不愿再号舍坐着,好歹站着时他时不时能动动手脚,反正这里官员只负责试卷,可不管学子如何表现,只要不癫狂发疯,无人在意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