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明 第99节
“顺天府也派人去了,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都没能告破,最后只好以疑案结了。这事儿都闹到府尹那儿去了,最后还是没法子。用那县令后来自已向别人夸口的话说便是:径申上官,上官亦无可驳诘,唯从所议。”董鸣长无奈道。
曹一夔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这庸官,简直是草菅人命!本官岂能坐视?等此间事了解,我便要亲往武清县,重审此案!”
董鸣长没说话,闻安臣心中暗道:“这曹一夔,正义感确实是极强,而且有担当,不怕得罪人。”
但他估计曹一夔估计得铩羽而归。
曹一夔看向闻安臣,道:“邹斯文被杀这个,你心里有底儿了么?能不能破?不会也以疑案了解吧?还是要跟鬼神之说关联上,说是恶鬼索命?”
语气中带着一些嘲讽,显然心里还有火气。
闻安臣一听,就知道他不认为自已能破这个案子。
也难怪曹一夔会这么想,
这个时代的密室杀人案,应该还是极为罕见的吧!
一般来说,在大明朝这个时代,碰上这种案子,由于科技手段近乎于无,所以对这种案子破获的几率很低。大部分时候,要么被定位成自杀,要么就是被认为是恶鬼索命。
毕竟这个时代,鬼神之说还是极为盛行的,也有许多人信这个。所以之前闻安臣说这死法可能还会有第二种解释的时候,王大和宇文都会想到那儿去。
“说远了……”
董鸣长摆摆手,他把话题拉了回来,瞧着闻安臣道:“你当也知道,再有几日,若是咱们顺天府还破不了案子,这案子就要移交给曹大人了。”
他看了一眼曹一夔,道:“曹大人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本官便也不再遮遮掩掩了。要说这案子咱们坏在手里,到头来让人家收拾,这个人,本官丢不起!闻安臣,你再要几日才能破案?本官就要你一个准话!”
“本官信得过你,也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要是你给出时限来,本官拼着这老脸,也得在曹大人面前多给你挣出来几天。”
他瞧着曹一夔,笑道:“曹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面子,你给不给我?”
曹一夔没想到素来刚严方正的董鸣长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苦笑一声:“董大人,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下官还能说什么?”
他伸出三根手指来:“本来后天就到了时限,不过我再宽限三天,最多三天。”
言下之意在,自然是给了董鸣长这个面子,能再宽限他三天。
闻安臣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董鸣长为自已顶住了压力,为自已头上撑起了一片平安,若是没有他在上头顶着,自已如何能如此安心的破案?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应该就是董鸣长能做到的极限了,他拉下老脸来说出这番话,最多最多,曹一夔也就能再多给三日的时间。这是曹一夔最大且最后的让步,以闻安臣对他的了解,曹一夔能作出这样的让步,真真是极为难得了。
第201章 五日之内
今日明日,再加上多宽限的那三日,这五天的时间内,若是自已再做不出什么成绩来,那么这案子,真就要被别人接手了。
他瞧着董鸣长,目光坚定,神色肃然,沉声道:“大人,在下定不负所托!五日之内,必定破获此案!”
“好!”
董鸣长一击掌,瞧着闻安臣道:“本官信得过你!”
闻安臣瞧着他,沉声道:“多谢大人!”
他也是发了狠,哪怕是不为别的,但为了董鸣长的支持,也要尽快破获这个案子。
“其实现在,在下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闻安臣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让董鸣长先安心一些,他沉声道:“对于邹斯文被杀这一起案子,在下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了。而且说来说去,杀邹斯文的凶手,也是杀杨氏的凶手,杨氏一案中的诸多疑点,在下本来瞧着还是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而现在那凶手指使邹斯文杀了奚云,又杀了邹斯文,反倒是给在下指了一条明路出来。这些疑点,在下已经大致理清楚了。或许,用不了五天,用三天便差不多。”
曹一夔有些诧异于闻安臣的自信,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董鸣长抚掌笑道:“哈哈,那本官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闻安臣拱拱手,又说了几句,便是转身离去。
一边走,他心中一边沉思。
他方才和董鸣长说,已经把许多疑点都给理清楚了,还真不是空口白话,他确实是想通了,理明白了。
之前认为奚云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却有诸多的疑点,怎么着都说不通。而现在呢,奚云被毒死了,证明了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那这些疑点,就都能说通了。
而那些疑点中,现下价值最大的一个,则是奚云当初在苏家胡同外面被闻安臣第一次问话的时候说的那些。
奚云说,他当日之所以没在家中,是因为他父亲病重,一个小厮来叫他,让他去他父亲家中看看,他便赶紧急匆匆的去了。
当时都不信他,还有人嘲笑他说谎都不知道找个好理由,但现在看来,奚云当日说的,极有可能竟然是真的!
当然,他父亲病重是假,那小厮也绝对不是他父亲找去通知他的。那么这小厮为何去找他?为何说那么一番话?
只有一个解释:小厮是凶手买通的,他之所以让小厮去跟奚云说那么一番话,就是为了让奚云当晚不在家中,如此一来,如果审案的发现这个疑点,那么便会顺着他设下的陷阱跳进去,认为奚云乃是凶手!
闻安臣便是跳下去的这个。
想到此处,闻安臣悚然而惊。
这凶手,当真是好深的城府,好深的心计,原来他在当时,就把现下这种情况都给算计到了。而且自已竟然也不知不觉的,被他给引了进去!
自已就跳进了坑里。
闻安臣额头已经有冷汗渗了出来。
他顺着这个往前推,便也明白了为何当日杨氏邀请奚云晚上去家中——这肯定不是杨氏的本意,而是出于那凶手的授意和指使!
而凶手当初指使杨氏邀请奚云去家中,也是为了栽赃陷害!
闻安臣眉头拧了起来,这凶手不但城府极深,阴狠毒辣,而且极为小心谨慎。他生怕奚云那天晚上不去王十六家中,无法栽赃陷害于他,竟然还多安排了一手儿,让那小厮去给他假传话。
甚至在闻安臣看来,这两手安排都有些多余了。毕竟安排越多,需要的人就越多,就越容易出岔子。比如说如果他只上一个保险的话,只用杨氏传话这个一个,那么杨氏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他做的这事儿。但他还让小厮传话,那么就又多了小厮这一个知情者。
而还有一个疑点说不通,既然人不是奚云杀的,那奚云怎么知道人头扔在哪儿了?
闻安臣心中忽然灵光一闪,联想到奚云之前说的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之前,奚云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但却有一点,他撒谎了!
他说杨氏是他杀的,但这肯定是谎话!他或许是被邹斯文逼迫,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撒了谎,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人不是他杀的。
他肯定是去过王十六家中的,毕竟那一日杨氏邀请过他,而极有可能,他去的时候,杨氏就已经死了,已经身首异处了!有可能当时奚云整个人都懵了,便拿着人头跑了。等到了外面,回过神来之后,忙不迭的又赶紧把人头给扔了。
有可能就是这样。
所以他才知道人头到底扔在哪儿了。
这和孙一的招供也对的上。
奚云干了这么一个事儿,肯定出乎那凶手的意料之外,效果出奇的好,因为不但他布下的两个陷阱奚云都跳下去了,还自已给自已挖了一个陷阱。
他不但去了王十六家,而后还去了他父亲家,在父亲家中过了夜,而且还把杨氏的人头拿出来扔了。
这个效果,比凶手想的还要好,定是让他喜出望外。
那么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做呢?他有什么动机?为何要处心积虑的算计奚云?
第一种可能,是因为跟奚云有仇怨,又没法子直接杀他,所以利用杀杨氏来害奚云?
第二种可能,则是凶手单纯的只是想杀杨氏,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已,所以要找一个替罪羊,然后奚云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简单说来,就是,是为了杀奚云而杀杨氏,还是为了杀杨氏又不暴露自已而害奚云?
闻安臣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是第一种可能。
因为以凶手的手段,杀奚云,应该不是多难。而且如果真是第一种可能的话,从杨氏那个案子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害奚云没有成功,为什么没有继续动手?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杨氏?两人是什么关系?杨氏体内的秽物,是不是他的?他跟杨氏是否早就勾搭成奸?
关于这些问题,闻安臣大致心里有点儿数了。
第一,那杀人真凶,肯定是和杨氏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情人关系,而且杨氏应该是很听他的,对他言听计从。若不然的话,杨氏不会去勾搭奚云,要知道,让一个女人去做这种事,可也是很为难的。若不是她很听那人的话,肯定不会去做的。
第二,那人为什么要设这么一个局杀杨氏,闻安臣不得而知,但大致应该是某些方面产生了纠葛,那人便痛下杀手。
第三,杨氏体内的秽物,应该就是那人的。也就是说,那人应该是先去杨氏家中和杨氏欢好了一番,然后才下手杀人,布置妥当之后,从容离去。而从王十六离开家到奚云去杨氏家,这个时间并不算多长,那个杀人真凶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干了这么多事。首先,他要知道王十六离开家了,而后,他要赶往杨氏家中,两人还要不慌不忙的行那巫山云雨之事,而后他还要布置,还要再离开。
第202章 前倨后恭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些事,说明,他肯定住的很近!
若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若是住的远了些,等王十六出去了,哪怕是杨氏有人手能给他通风报信,等他赶到也会耗用相当长的时间。
再者说了,杨氏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十六也时常在家,若不是住的近的人,哪里能寻摸到机会和杨氏勾搭成奸?
那凶手机关算尽,本来是不大可能留下破绽的,就算是留下,只怕闻安臣也发现不了了,毕竟现在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偏偏,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那凶手预料的,因为他没想到,周信也去了王十六家中,然后还被怀疑成了凶手。而后又有周仪拦路告状一事,更引出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而后逼得凶手又不得不再次动手,杀了奚云和邹斯文两人,也因此留下了破绽,被闻安臣给推敲出来一些他的身份。
闻安臣很快走到刑房院子口,却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一阵喧哗之声,还有人的哭喊声和别人的斥骂声不时响起。
闻安臣拧着眉头走了进去,瞧见里面那一幕之后,便是一怔。
奚云的尸体就停放在院子里,而在尸体旁边,奚东正跪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有些书吏在冷眼旁观,有几个则是在指着奚东大声的斥骂。还有人来拉奚东,但奚东却是死活不肯起来,相持不下。
“这是在做什么?”
闻安臣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那几个正自在斥骂奚东的人一眼,寒声道。
几人心中顿时一虚,但转眼一想,现下闻安臣可不是以前的了,都不管事儿了,说不得还要被治罪,自已还怕他作甚?
其中一个书吏脖子一梗,嘿嘿冷笑到:“我们干啥,干你屁事!”
“干我屁事?”闻安臣冷笑一声,盯着他点了点头,嘿然冷笑道:“行啊,这才几个时辰没见,脾气就见长啊?嗯?是不是以为我不管事儿了,没奈何你们了,所以便敢在我面前嚣张?”
“是又怎样?”那书吏张狂一笑,拍了拍胸膛,冲着闻安臣嚷嚷道:“有本事把你爷爷下大狱啊?”
另外一个书吏笑着打圆场,笑道:“闻官人,他不是那意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只不过呢,这奚东过来之后,闹腾的厉害,咱们实在是看不过眼,只好就管了管。”
他瞧着闻安臣道:“闻官人呐,您看现在这事儿吧,跟您也没什么关系了,您就别操心了,是不是?”
他话说的比那厮客气些,但话里话外的,也都是在暗指闻安臣多管闲事。
闻安臣怒极反笑,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口中啧啧两声,道:“行,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我算是见识了。”
那后来打圆场的书吏也有点儿不耐烦,摆摆手道:“好话歹话都不听是吧?这儿没你的事儿,赶紧滚蛋!”
闻安臣慢悠悠道:“你怎么就知道,这儿没我的事儿呢?”
“还有你什么事儿?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能接着……”后来打圆场的那书吏瞪着闻安臣道,话还没说话,他好像就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的瞧着闻安臣,道:“你,你……难不成?”
他的眼中透出掩不住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