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若是一切全都按规矩来,忽略资历和人情,他的权力甚至比不上一位最普通的地方主教,更不会有主持婚姻圣事的权力。尽管实际上他甚至可以命令总主教修改人事变迁也是一样。
所以说,所罗门王的婚姻实际上是非法的——这件事不仅查尔斯知道,贵族们和主教们也都知道。但他们第一没有胆子去弹劾查尔斯,第二更没有胆子去弹劾图平,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贵族们看来,利奥三世这便是向所罗门王示好。之前这种追补婚礼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也不多。大贵族们不举行婚礼也无所谓、甚至不举行大婚典礼也都可以,但若是随便找了个人强行替代主教举行圣事,那就是对所罗门教的公开嘲讽。
这就像是某个平民在领主贵族面前私人抓捕、监禁、拷问犯人一样,都是一种逾矩越权的行为。
所罗门教圣事共有五项,分别是定名、婚姻、圣秩、告解、埋葬。其中每一项都可以私下完成,但若是公开成礼,就必须请主教来主持圣事,同时要付出一个月收入的十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作为谢礼。
凡是假冒主教举行圣事牟利的,都会被判处流放以上的重刑——毕竟五圣事是所罗门教最为重要的收入,动了这个就像是动了国王的盐铁币权一样。
于是人们有些好奇。除了所罗门王的婚姻圣事之外,利奥三世还能宣布什么圣事?
“其二,我宣布前代教宗阿德里安一世已然封入圣棺。今年为其修建圣丹尼高塔,举明棺之礼。任命大主教阿斯卡特为圣棺守护者。”
利奥肃声颂道。
说着,他伸手微微指向一位面容严肃、个头很小的大主教。他向身边众人行礼示意。
这是一项“埋葬”圣事。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平心而论,阿德里安一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神圣伟大的事迹……但以法兰克人的角度来说,他们选择离开哥特,迁入法兰克国,这或许也能算是一种了不得的大好事。
——简单来说,又是对所罗门王的示好。
看到众人消化完了这个消息,手持圣杖的新任教宗利奥三世才继续开口。
“之后,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位我的朋友。”
“统辖特尔特里、纽斯特里亚、布列塔尼、旁提翁、亚葵丹、加斯科尼、勃艮第、奥斯特拉西亚、巴伐利亚、萨克森、弗里斯兰、诺里克木、潘诺尼亚、克罗西亚诸省和北部诸部族的国王查尔斯。他的身材高而强壮,声音清亮,仪容俊雅,智慧出众。”
“他是一位全然正直之人,一位仁德的君主,一位公平的领导者。一位心怀天下的国王。”
“他使得最卑鄙的人离开他们的同僚,他为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复仇。他惩戒有罪之人,极爱那些有智慧的人。他将他们招揽到身边,尊重他们的意见。他是穷人的守护者,他为了人们能保有自身的财产而努力。”
“他每日都要学习,并有写书留下他自己的智慧。他严格的遵守诺言和法律,并不断为法律更公平公正而付出努力。他天性温和、总是微笑,若有人怀着哀怨悲戚之情求见我们的国王,只需与他交谈数语,便能愉快的离去;若有人不认得某物、不了解某事,只需向他提问便能得以解答。”
“他战胜了西班牙的男巫,将巫毒的咒术从土地上根除。圣奥古斯丁曾如此斥喝神明:‘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他也如此呵斥魔鬼,将魔鬼从西班牙扫除。”
“他发明了伟大的战争机器,为法兰克赢得大胜。他从王庭中断绝阴谋,任用有智慧而不施诡计的人。他迎娶有智慧的贤者,即使她没有一个护卫、一块田地、一分财产。他能战斗,也能研究,能教学,也能学习。他会写书,也懂音乐,擅长狩猎,通晓神术。”
“若有人在他面前干了愚蠢的事,他只需一瞥便能使那人心怀愧疚,觳觫拜伏。正如昔日智慧王所罗门所说,‘王坐在审判的位上,要以眼目驱散诸恶’。”
“因而,我祝福这位最仁慈、最智慧、最公正、最为正直的君王。他除了拥有作为国王所能拥有的一切优秀的秉性以外,更可以公平地认为他是人间的永世审判者——所罗门王与圣奥古斯都的继承者。”
利奥三世说到这里,将自己摘下的铜制三重冠用力掰开。
只见那三重冠中竟藏着一个稍小一些的华贵王冠。
贵族们和大主教们讶异、茫然、困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显然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会这样发展。
“我,宗徒长之继承人,所罗门教会最高教长,第九十八位教宗,利奥三世。”
利奥再次重复着,高举王冠:“兹加冕所罗门王查尔斯,为法兰克国王、哥特国王、威尔士国王、迦太基国王,罗马人的皇帝。”
“其名为——查尔斯大帝。”
“并赠予我等神圣、谦卑的祝福,于陛下及您治下一众王国。”
“以我的名义。”
查尔斯在他面前半跪,平静的看着他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答道:“以帝皇的名义——我应许。”
话音落下,神圣璀璨的白色光辉立时从查尔斯身上绽放开来。
第93章 叛徒是谁
贝尼托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前仿佛正要敲门的希尔迪加尔德。
绿甲的猎手看到气势汹汹的石王,面色有些迟疑。
“……陛下,您这是要去——”
他的目光移向贝尼托手中,看到他手中拿着佩剑,顿时卡了壳。
“你不用管!”
贝尼托低声斥喝道,和希尔迪加尔德擦肩而过。
但在那瞬间,他的脚步却停滞了一下。
“希尔迪加尔德,听我说。”
贝尼托停下来,低声说道:“带上你的弓箭和弯刀,跟我走。”
“一直都带在身边,”希尔迪加尔德跟上来,见气氛不太对,他便也压低了几分声音,“陛下,我们要去哪?”
“去杀人。”
贝尼托低声道:“阿娜被杀了。”
“谁干的?”
“我不知道。”
石王一边快速的从楼梯上往下走,一边干脆利落的答道:“但有人知道。”
他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在房门里面的,是一对正在床上相拥鼓掌的年轻男女。那位侍女见到房门被踹开,立刻发出惊叫,男人也吓了一个哆嗦。
“谁?!竟……陛、陛下?”
那个年轻人气势汹汹便要怒斥出声,但他一回头,看清自己刚才要骂的人是谁,便直接软了下来:“您、您怎么……”
贝尼托没有和他废话。
男人想要从床上站起来,但刚从床上下来,就被快步走来的贝尼托一把狠狠拥回了床上。
“别动。”
贝尼托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抽出剑来抵在了想要挣扎着站起的男人的喉结上,低喝道:“不许动!别让我说第三遍!”
“不动,不动……”
男人讪笑着,慢慢将双手举起摊开。
贝尼托面无表情直视着他的双眼,用下巴向旁边吓傻了的侍女努了努,淡声道:“没你的事,快滚。”
“是,是……遵命,陛下……”
吓的哆嗦个不停的侍女甚至不敢穿上衣服,便胡乱抱起自己的衣服就快步跑出了房间。
希尔迪加尔德跟着侍女走到门外,顺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帮她把外衣披上,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是你的事。”
“谢、谢谢,大人……”
侍女几乎要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最好。想活命的话,就继续什么都不知道。”
绿甲的猎人说着,用那双冷淡到仿佛毫无感情的双瞳瞥了她一眼,便重新退回了房间之中,顺便带上了门。
那个年轻的贵族急促的喘息着,仰躺在床上看着贝尼托,健壮的胸口连连起伏。
“布瓦·索兰卡,索兰卡伯爵的长子……是吧。”
贝尼托低声说着,剑尖慢慢从他的喉结下移。紧贴着他的皮肤,一点一点途径锁骨、胸口、小腹、一直移动到下腹。
“是,是!”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父亲被法兰克人俘虏了。连同黑鹿侯爵一起,你也知道吧。”
“知、知道!不……不知道!”
他承认,但愣了一下立刻又否认,否认过后又感觉到了些许不对,满脸的纠结。
……我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不过事实上,贝尼托也没打算问这些。
为了保持领兵打仗的贵族的忠诚,在他们出征之际,他们的家属都会被安排到罗马,得到国王侍卫的“保护”。如果领兵的贵族们背叛了哥特,他们的所有家人将被立刻处决、无一幸免。
贝尼托要问他的事很简单——
“告诉我,今天我出去开会的时候……都有谁上了楼?”
石王低声问道:“我知道你白天会在城堡内闲逛,我也懒得管你。你只需告诉我,你闲逛的时候碰到了谁?”
“……一共四个人。第一个是月弓大人,他提着箱子进来,提着箱子出去;接着是您的花匠,然后是兰诺侯爵的首席骑士带着文件来说要找您,过了一会来了一个胖子,拿着黑鹿侯的信物说要找您……他们聊了一会,那个胖子就先出去了。”
布瓦舔了口嘴唇,瞥了一眼希尔迪加尔德,快速的说道:“骑士……骑士刚走!应该还不到半个小时——我之前回屋的时候看到他下楼了!”
“兰诺侯啊……”
贝尼托低声喃喃着,双眼微微眯起:“果然是他。我早该想到的。只有他有这个胆子——”
即使是南方军团的首领,僭越之罪也不可饶恕。
什么时候,贵族有了为国王的所有物下决定的权力了?我是国王还是他是国王?
我才是哥特唯一的统治者——哥特的王。如此宣称之时,他的下巴像钢铁一般紧绷着。
他看着年轻的伯爵之子讪笑着想要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拿剑拍了拍他的脸,低声说道:“你就在这待着。没得到我的命令,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是!”
年轻的贵族连忙点了点头。
贝尼托死死看着布瓦,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将剑收回、重新插回鞘中。并伸手把布瓦从床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贝尼托拍了一下希尔迪加尔德的肩膀,用他那标志性的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去找我们的朋友,兰诺侯爵。”
“好的。”
希尔迪加尔德点点头应道。
但就在下一刻,贝尼托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腰间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