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
而美第奇家族是什么人?
他们的祖辈不过是个泥腿子。往前数个两百年,不过是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不出名的士兵或者士官长……甚至不是任何一位曾经在历史中留名的军官。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撒丁公国的大公,其实应当算是运气——当时的撒丁公国还没有独立,仅仅只是条顿的三个区。
条顿王国的领地从多瑙河以南,一直到那不勒斯以北,西起都灵、东至威尼斯,再加上撒丁岛,共有十三个区。而再往南则是西西里王国。
但由于海盗的劫掠、高昂的进口税以及禁止港口城市私设武装等缘故,条顿王国临海城市的贵族们对王室产生了浓烈的不满。
战争结束后不久,随着纺织机的出现和蒸汽轮船的民用化,整个南条顿地区与北方发生了更强烈的割裂。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文化上——他们更亲近于南方的西西里王国。
后来著名的暴君,条顿王奥拓三世成为了南北分裂的关键性契机。他推行了“咸水区法案”,让经济收益是内地商人三倍——还在飞速上升的临海城市商人们缴纳三倍的税款,用来建设内地。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然而这税法施行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而另外一件事是,由于条顿推行特许主义,能够成立正规的“公司”的,多半也都是有地有钱的贵族。
在重税下来之前,沿海的贵族们早已从中吸饱了血。变得更为富有,也更为有力量了。
同时南方西西里王国也在这时发出了干涉——他们许诺派遣军队,作为雇佣兵帮助这些南方贵族们对抗“这种不合理的暴政”。
而当时率领这支雇佣兵的将领,就是美第奇家族的第一代家主。他成功的打下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并以此晋升为将军。
由于足够有钱,这些贵族们买到了更多的雇佣兵,以此对抗北方王室的镇压。他们下意识的将这些雇佣兵军队继续交由曾经夺得过胜利、而且并非是他们中任意一员的美第奇将军。
在长达三年的镇压战争后,他们成功夺取了他们想要的胜利。
——但就在贵族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那位值得他们信赖的美第奇将军,却率兵反过来攻打了变得虚弱的西西里王国。
他早已在三年前,就有意识的将西西里王国的那部分士兵派去送死。并且严格的控制了核心部队的中层将领没有一个来自西西里王国。
随着他将几位高层囚禁,剩下的西西里人被裹挟着冲回了他们的祖国,并在半年之中将包括西西里岛在内的南方地区全部打了下来。
而在那之后,他又做出了一项惊人的举动——他将除了西西里岛之外的陆上领土,送给了条顿王国,并承诺每年缴纳贡金。而他则被授予公爵之位,奉命统治“撒丁公国”,即从博洛尼亚到那不勒斯、甚至包括撒丁岛和西西里岛的所有部分。
这部分的领土面积,足以让他们自称撒丁王国,甚至比起条顿王国的上半截也不逊色太多。
但他却宁愿自行降格为公国……而他拿到的,便是合理的统治权。
掌控了军队、又因接连的胜利而夺得了民心。如今甚至得到了名分,他自然成为了合理的统治者。他随即召开市民议会,让“正义旗手”——也就是市民代表们联手制定了新的法案,规定了有爵位之人不可就任一切政府公职。
于是,不断送钱的贵族们,最终却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拿到。他们所想像的自由依旧离他们很远,他们只是从一个主子换成了另外一个主子。
而说好的贡金,也只缴纳了三年,便迎来了条顿王的驾崩。新王与他们形成了一种默契,对方不提贡金的事,他们也当压根没这事——毕竟那不勒斯以南的这块土地送给了条顿,他们总不能不要。
可如果他们要有效的统治这一块领土,就必须经过撒丁公国……或是从威尼斯港出发,经由德里亚海绕到南条顿。
不算掌控力度薄弱的西西里岛,撒丁公国的陆上面积只有条顿王国的三分之一,可他却反过来钳制住了比自己更大的条顿人。
于是美第奇家族便成为了一个传奇——一直到今日,他们的统治权依然稳固。
只是那些旧贵族们,也依旧仇视他们。毕竟也正是美第奇家族,从一个草根将领出身,夺走了属于他们的王位。
但如今的美第奇,毕竟不是之前的美第奇。
他们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撒丁的旧贵族势力……那位总是犯痛风的大公,甚至连政务都处理不了。
或许洛伦佐能够成为美第奇家族的新希望。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有即位……即使他现在已经拿到了除了军队之外的全部权力也是一样。
有没有这个名分,实际上影响还是非常大的。
……难道是,美第奇家族得到了其他家族的支持?
“莫非圣公会也开始介入了吗。”
佛朗切斯科喃喃道。
得向“楔虫”阁下发信问问……
——或者说,玫瑰教团的“造血者”,强大的灵能导师马里奥·达·佛罗伦萨老师。
第55章 算不上嫁祸的嫁祸
通缉令发出三日后,佛朗切斯科渐渐感到了不安。
……为什么“楔虫”阁下一直没有做出回应?
他已经按照对方事先预留的通讯方式,派人向紫罗兰之夜的某处房间投放了请求紧急联系的短信,而且信件也被联络人收走了。
但在那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仅没有过来……他甚至连封拒绝见面、或是表示自己最近很忙的回信都没有送过来。于是佛朗切斯科在次日又发了第二封信,同样也被收走了——可今天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于是佛朗切斯科开始有点慌了。
若说是楔虫阁下不在佛罗伦萨,他的信应该当天就被退回来才对。
……难道圣公会的人已经把楔虫阁下抓住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是陷阱吗……”
他低语着,起身打开了灵视。
随着佛朗切斯科的瞳孔变为昏黄色,在他的视界中,整个世界也立刻变成了纯然的昏黄色。
如同夕阳之下,黄昏浸染万物一般——一切事物的破绽和终末已然映入眼帘。他确认了周围百米之内没有灵能者,放松的呼了口气。
普通的灵能者,拥有凡人两倍的学习速度。进步的效率也是凡人的两倍……但玫瑰教士却不止于此。
他们在以咏月者之身服用了“月之血”魔药后,便可以逐渐获得畸变的大脑——他们称此为“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不可知限界”的神圣进化。
他们的大脑膨胀、纹路发黑,瞳孔则变成了昏黄色,身体开始变得异常坚韧,而且得到极速再生的能力。紧接着他们的舌头变得异常灵活,嗅觉变得敏锐,视野变得清晰,面部变得狭长;然后是心脏和肝肾变得强壮,之后是脊椎也得到强化……
随着他们逐渐变成了类似于人的非人,他们也会从中逐步获得比普通灵能者更为稳定的灵能视界,甚至还能继续提升思考速度,最高可以到普通人的四倍。
这些玫瑰教士,可以说是灵能者中的灵能者。
如果说灵能者的才能相比较凡人来说,之间有着神与凡人一般的鸿沟;那么他们和普通的灵能者之间也同样拥有着这样的不可理解的鸿沟。
四倍的思考速度——那完全是凡人不可承受的境界,甚至光是生活在凡人的世界中,和那些过于迟缓笨拙的凡人相处,就足以让人彻底发疯。
即使是他们这些逐渐蜕变的玫瑰教士,也必须承受住噩梦和幻觉的折磨。他们在进入灵能视界的时候,可以比普通人看到更多的真实,这也让他们容易产生更多的幻觉。因此很多人会准备大量安神和镇静的药物,防止自身因为情绪激动而突然狼人化。
而在需要的时候……
【说起来,为什么不过去找一下呢】
【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来杀我,说不定还有交流的余地】
突然,与佛朗切斯科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的低语声,在他的脑中轻轻响起。
【逃能逃的过银血猎人的追杀吗?我已经暴露了,如果圣公会派出猎人,我早晚也会——】
“白痴。”
佛朗切斯科冷哼一声,以强韧的毅力无视了自己脑中的低语声。
成为咏月者,就必须承受住这种低语,不被它所迷惑。
这种低语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而且极具伪装性,就如同自己的思考过程一样。唯一的不同,只有它使用的并非是自己的“逻辑”。
若是咏月者产生了自我怀疑,或是有丝毫的犹豫,就会被这种低语所引导,逐渐走向自我毁灭之途。
而若是能一直以强韧的自我驾驭这种低语,它甚至会逐渐变得驯服,慢慢的不再提出和自身逻辑相悖的言语。
佛朗切斯科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优秀。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条充满了烈火与剑刃的荆棘之路。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地狱。
之前在思考的是什么来着?
哦对,主动触发的灵能视界……
咏月者的诞生,是一场亵渎却充满神圣意味的仪式。咏月者必须服下死去的咏月者的血肉,念出对方成为咏月者时所立下的誓言以获得庇佑。然后才能在梦中接种对方所领受的“活体知识”。
这才是玫瑰教团的真正至宝。
马里奥老师说,“活体知识”是真理实体的碎片,并非由人类的语言所记录,而是直接保存于真理的二十八面之中。任何凡俗的文字和记录都会将其污染,因此必须在梦中直接传承。
若是不知道要事先念出对方的誓言,光是服下血肉本身就会让人发疯、然后死去。
而若是咏月者服下自己的血肉,则可以短时间内强化自己的灵能,还可以加快复活能力的等待时间,让血肉蜕变的速度加快……副作用则是会更容易出现幻觉。
但佛朗切斯科对自己超凡的意志力拥有极强的信心。
他走向自己的床铺,按动了一个机关。随着床板下方一个木板打开,他取出了一个三指宽、半臂长短的玻璃试管。
里面是琥珀色的浓稠液体,其中还泡着两根中指。
佛朗切斯科将自己的中指取出,像是吃生土豆一样嘎嘣嘎嘣的咬碎,然后吞下了肚。
紧接着,他的感知立刻得以急速提升,思考速度猛然加快至凡人的四倍。
他催动着自己显得格外迟缓僵硬的身体,向着内室走去——那里有他最看重的灵能大师手札和玫瑰十字徽记。有这两样东西,他就可以回到西西里岛去避难,安心修习灵能,直到避过这风头……
而骤然拔升的思考速度,让他的视野产生了一些幻觉。墙壁开始旋转,天花板开始融化,女人的低语声和孩子的尖叫声在他四面八方出现,脚下时不时传来踩到了什么的错觉。
但佛朗切斯科没有回头。
他只是坚定不移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想清楚了很多事——楔虫阁下肯定没有被圣公会的人抓住,否则自己已经死了。
而这或许就是自己会被洛伦佐发出通缉的原因……因为圣公会的人扑空了,想让他继续试探自己,引出楔虫阁下。
而那些信就是猎人们收下的,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信,所以没法给自己发回信。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再在公众面前露面了】
银血猎人只需一眼就能分辨他的身份,而若是圣公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抓不到楔虫阁下……或许会直接把自己抓走收网。
所以……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应当是顺着地下室逃走。
他早已准备了地道,便是用在这种紧急情况下逃命用的。
【没错,必须立刻逃走。不能耽搁分毫……】
每多滞留一段时间,就会多一分风险——自己现在没有被找上门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圣公会在惧怕、忌惮什么,也不是他们不确定自己的身份!
而是他们试图用自己引蛇出洞!
这么想着,佛朗切斯科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