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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尝尝油渣子！”程满意没看出来气氛不对：
    “今年割了七八斤膘肉，炼了三四斤猪油呢，够吃一两个月的了！”
    王再英脸色不好看，有肘子，谁还看得上油渣子炒白菜？
    她勉勉强强吃了一口，挺直了腰说道：“满意啊，你们过年，没割猪肉啊！”
    “割了，割了半条猪后座（猪后腿连接屁股）呢。”
    “秀英，你再去割点儿猪腿子肉炒个菜，俺没吃饱！”
    王再英撇过脸，也不看谁。
    程媛媛正给母亲和宝珠倒甜酒，这一听，全愣了，桌上五个菜呢，还有一条大鲤鱼，这条鱼还是母亲算了好久的账才舍得买的，说是年年有余。
    这才吃了半边，反过来那边还有不少鱼肉呢，再说了，这爆炒藕片加的肉沫沫不好吃吗？
    “娘，那是留着晚上剁饺子馅儿的！”程满意看着自己媳妇脸色不好看，赶紧解围。
    “剁饺子馅用的了一条猪后座吗？再说，你们娘几个吃的完啊！”
    王再英生气了，在老大家受气，这来了老二家，他们还想给他气受？
    “秀英……”男人喊了一声自己媳妇儿。
    李秀英一口喝下了半碗甜酒，把碗往桌角上一摔回房去了：
    “俺吃饱了！”
    “媛媛……”男人又看向女儿，这毕竟是他娘嘛，也是你奶奶不是？
    “行，我炒一个！”程媛媛起身。
    老太太这才舒展开了眉梢：“这还像话！”
    程媛媛哼哼，切了一大块猪肉，灵活的切片，下锅。
    肥肉滋啦啦的冒着油，很快，香味满屋都是的。
    等到这菜端上桌，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往嘴里放，起初烫的她龇牙咧嘴，掉了用手接住，重新塞进嘴里。
    牙齿还没合严实，老太太发现了不对劲，把肉又吐了出来：
    “盐贩子叫你个死丫头给打死了？”
    “怎么？咸了？”程媛媛一愣，自己夹了一块肉吃了：
    “不咸啊，宝珠你尝尝！……咸不咸？”
    “不咸啊奶奶，好香啊，俺还要吃！”宝珠自己夹着往嘴里塞。
    程满意愣了，也夹了一筷子，当时眉头都皱起来了，好不容易动了动喉结，程满意喝了一口酒涮涮：
    “娘，真不咸！”
    “不咸？”老太太也蒙了，又夹了一筷子，还是咸的人啊。
    “奶奶，你莫不是有啥大病吧，听说以前哪个村的来着，那个叫啥的，李瞎子，就是一开始吃啥都觉得咸了，后来一检查……你猜怎么着？”
    程媛媛一本正经的跟说书似的。
    惹得老太太两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咋着了？”
    “一检查啊，说是味觉，就是嘴里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吃啥啥是咸的，那是叫啥的病来着，我也记不大清了，反正不好治，得戒了荤腥，不然没多久人就死了！”
    “啊？死啦？”老太太吓得面如菜色，六神无主。
    程满意瞪了一眼女儿，他心里也知道娘偏心，打小就让他把媛媛扔了。
    可你这丫头也不能这么吓唬你奶奶不是？
    这一吓唬，老太太哪里还吃得下饭，当时就神叨叨的走了。
    路上还念叨着――老头子啊，俺这恐怕没多久就要下去陪你去咧，俺还没活够。
    这奶奶前脚刚走，程宝珠撑不住了，喝了两大碗稀饭，还净喝稀的。
    “你这丫头，唬人倒是有一套，万一把你奶奶下病了，瞧你造孽不造孽！”
    程满意忍不住骂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
    “赶紧把肉泡泡，明儿加点儿粉条子炖炖，兴许还能吃！”
    程媛媛看着老爹黢黑的老脸，恐怕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媛媛倒是不生气，好歹老爹帮她撒谎了，看来老爹啊，他心里还是向着自家人的。
    把肉片泡上，拿箩罩盖上，防老鼠晚上偷吃，转身喊了一声妈，剁饺子馅了。
    晚上吃饺子，还要包点儿素馅，大年初一得吃素，这些头一天都得包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忙了大半夜，程满意作为一家之主给俩孩子发了压岁钱。
    “媛媛，虽然这钱都是你挣得，不过这个形式还得走一走，压岁吉利，来年要啥有啥！”
    李秀英笑的合不拢嘴，多少年没这么高兴过了，就算日子苦点儿，累点儿，都值啦。
    大年初一不兴干活的，说是一根针线都不能动，那预示着一年到头忙不完，就是劳苦命。
    程媛媛不得不停业一天。
    可还是有人找上门了，要订家具。
    “霞姨？您快屋里坐！”程媛媛愣了。
    今儿大年初一，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新年头一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山路上隐约能看见十米左右的人影。
    王彩霞带着斗笠披着雨衣，雪还是落了她一身都是。
    一进屋，她就跺跺脚上的雪，哈着白气儿笑着说：
    “真不好意思，这大年初一就打扰你们了，来来来，这是给俩孩子的红包！”
    王彩霞从口袋里掏出用红纸包好的零钱塞给宝珠。
    程媛媛看了一眼红纸，因为雪无孔不入，定是钻进了她的口袋，红纸上湿了一块，红色已经晕染开了。
    “他姨啊，不要那么客气。”李秀英的日子现在越发的好过了，也不会因为那块把两块钱就想着占人便宜了。
    硬是把塞给宝珠的红包和另一个接过来重新塞回了王彩霞的口袋里。
    “给你姨倒杯茶暖暖！”
    程媛媛转身倒茶的功夫，她已经和李秀英聊起来了。
    “呀，你儿子处对象了呀，都来家认门了呀，长得咋样，哪里的？”
    “哎……南方的，听说那边比咱们这边还苦，是大山里头的，说是跟他们那边比，咱们这啊，都不叫大山。”
    王彩霞笑容可掬，可还是能看出来她眼窝深陷，比年前要瘦很多，而且说话就跟提不上气似的。
    “穷点儿好，穷人家的闺女知道珍惜，又能干还不怕吃苦！”
    李秀英觉得这是喜事儿，抬眼一看，媛媛这丫头愣啥呢？
    “霞姨，喝茶！”程媛媛把茶缸递给她。
    王彩霞冻坏了，接过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却抱着不肯放下了。
    “俺来就是订几件像样的家具，条件有限，就要几样最起码的就管！”
    王彩霞说道。
    “媛媛，你要不要拿笔记下？”
    “不用！”程媛媛说着，转身蹲着拿热水瓶的时候，眼眶滚烫，她起身就进了房。
    “这丫头，恐怕是昨晚上熬夜累坏了！”
    李秀英笑着跟王彩霞唠家常。
    媛媛泪眼婆娑的背靠着门，外头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说是那姑娘长得好看，人又水灵，而且还机灵的很，眼神又活。
    一进家就大大方方的在伙房帮着做饭了。
    李秀英一拍大腿说那真好，现在的大姑娘各个都羞得慌，还是大大方方的姑娘讨人喜欢。
    说话气若游丝的王彩霞都笑了起来。
    她的身体，实在是等不起了，医生都说没得治了，要不是她催，恐怕儿子到现在都不打算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