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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贴近我……我脑袋里就跟灌了浆糊似的,明明很努力去记,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说完后,也自觉此番话十足的古怪,赶忙掩耳盗铃地低下头去。
梁延在他身后足足愣了半刻,这才轻笑了出声。刚开始只是从紧闭唇角间不经意溢出的几声闷笑,到最后,竟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一把将他搂得更紧,整张脸都埋在他乌发逶迤的肩窝中,扬声朗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沈惊鹤只觉得连手都僵硬得不知往哪儿放了。梁延灼热的鼻息隔着衣领轻拂在脆弱的脖颈上,让白皙的肌肤都不知所措地染上了微红。他本想让梁延听了话放开他,谁知道梁延反倒将他扣得更近,一丝一缝也不留,仿佛要将脊背与胸膛间的空气尽数挤压出去。
他胸腔的震动因着一下比一下朗澈的笑声愈发清晰,沈惊鹤头晕目眩之时,只觉得根本分不清有如擂鼓的心跳声究竟属于他们之间的谁,抑或那声音根本就合拍得化为一致。
“我笑,是因为我很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延终于肯放开他,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对待着世上难得的珍宝。他低垂着眼望来,唇畔仍勾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沈惊鹤望着他温柔看来的目光,一时竟有些发怔。
他好像,从来没看梁延笑得这么开心过?
“笑就笑吧。”他泄了气似的别开了眼,“反正,又不是没在你面前丢脸过。”
梁延但笑不语,好半晌,重新轻轻拽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微勾。
“再练会儿?”
“……嗯。”
……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暮云低垂,北风卷挟着冰凉的碎雪迎面吹来,星星点点的霜色便落满了衣角发间。
青缎帘子的马车已稳稳在大道上停好,马蹄左右踩动着,在覆了薄薄一层落雪的石街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印。
“真要走了?”
梁延陪沈惊鹤慢慢走到了将军府门外,看着他裹在白色鹤氅间顾盼神飞的清俊眉眼,心中似是要软成一滩水,晃漾满盈的都是不舍。
“嗯,好不容易雪快停了,等会儿若是风再起,恐怕路上也要难走了。”沈惊鹤一路走来的步子也比平时磨蹭了不少。然而府中看着长长一条道,真正走起来却是短极了。他只觉得还没跟梁延说上几句话,便一晃眼已到了府门外。
梁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又抬起头看了看半暗的天色。
“怎么了?”沈惊鹤也跟着抬起眼。回巢的倦鸟旋飞过天边,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梁延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面上又显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但盼风雪来。”
留你在此地。
沈惊鹤的呼吸窒了片刻,梁延的笑容晃得他目光微微地一闪,只觉得心底有一处被轻挠了挠。
“我,我真该走了……”
他退后一步,梁延却已是伸过手来,借着层叠衣袖的遮掩,捉住他的手牢牢握着。
沈惊鹤低头望去,冬日的袖袍掩去了他们相连的手,然而他却知道,梁延紧贴着自己的掌心是多么的温暖而干燥。
“张伯收拾得利索,我这府中又有一处客房可以住人了。”梁延不肯放开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沈惊鹤因他的无赖忍不住一笑,“我早说了,我可没那么好骗。”
梁延低头细思不语,过了片刻,抬起眼来,“你等我一会儿。”
他松开手就往将军府的另一侧大步走去,沈惊鹤愣愣地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等了小半会儿,还是不见梁延的人影。车驾上候了许久的成墨望望天色,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子,这雪仿佛又开始要大了,您看……?”
沈惊鹤最后向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叹一声,“好吧,那我们便启程吧。”
向一旁的门童嘱咐了声,令他替自己向梁延告罪。沈惊鹤转过身去,向前两步,就要踏上马车。
一声马嘶忽然远远传来,下一秒,一股疾风便裹杂着惊起的飞雪拂过他的面容。
沈惊鹤惊异地转头望去,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正神气地往这处矫健奔来。几息之后,马蹄高高扬起,准确地在他面前驻步,马背上那个一身玄色披风的青年正侧首向他望来。
他有力的臂膀紧握着缰绳,棱角分明的面容因凛冽的寒气而显得神采英拔。披风在风雪中上下翻飞着,他高大的身影迎着薄薄的暮色,气宇轩昂,宛若战神亲临一方。
白马原地踱着步子。青年坚毅的眉眼此时却盛满了温柔,朗星似的眼眸笑着映出他的身影。
暮色洒落,他迎着光,倾低了身子,稳稳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来。”
他说。带着浅笑。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沈惊鹤将自己的手笃定放在他的手掌上,好像两只手天生便是如此契合。
下一秒,沈惊鹤借着他的力道已是腾空稳坐上了马背。梁延将他的衣袍细心地拢紧,双手绕到他跟前牵起缰绳,“我骑马送你。”
“那马车……”沈惊鹤抬眼望去,背后高大的身影隔绝了所有凛凛寒风,好似为他辟开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梁延冲他扬了扬眉,“就让它追在我们后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