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说得对。我们山里长大的乡民,一辈子受苦受穷惯了。终于祖宗保佑遇到了您这样菩萨心肠的父母官,不仅教我们开梯田,还把我们大伙儿当人看。我们嘴笨不会说感谢的话,除了给您磕几个响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地上跪了一圈的人终于磕完头抬起脸,个个眼圈通红,沾满沙土的黝黑脸上满满都是淳朴的感动之色。领头的那人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回身对着身后人吼道:
“大伙儿都别愣着了,沈大人亲自来山上帮咱们忙,咱们还能舍不得那几把力气,不甩开膀子好好干?”
“说得对!大伙儿赶紧干起来,也让沈大人能早些回去歇着!”
后头农户们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激动的吼声连成一片。沈惊鹤看着眼前场景,虽然意外,但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中。
虽说是来帮忙,但有了刚才那一出,又有哪个乡民忍心真让这白皙俊秀的郡守大人干重活。在第一百次被周围人抢着一锄头敲在自己看中的地后,沈惊鹤终于无奈地放下锄头,只帮忙在一旁规划调整着开垦路线,时不时搭把手端碗水递个帕子。
“大人,天气热,您尝口咱们自家屋后种的茶,解解暑气。”
一个手脚麻利的农妇捧着碗茶递到沈惊鹤面前,笑容淳朴。那茶碗是陶瓷烧制的,还绘了点简单的花纹,一看就与其他农户们用的木碗有所不同。
张文瑞眼尖,刚想呵斥农妇把那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茶碗拿走,沈惊鹤却早已欣然接过,口中还一边答谢。
“多谢,我早就觉得口渴了。这碗茶水,来得可真是恰到好处。”
沈惊鹤低头啜了一口,初尝还没什么反应,再一细品,整张脸却是倏然变色,惊为天人地瞪着手中这一碗汤色清澄的茶水。绝世唐门 &lt;a href=&quot;<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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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香浓酸,滋味醇厚,特别是那唇齿间缭绕不散的回甘,几乎不输苏杭年年送进京城的贡茶。
“大娘,这是何处的茶种?可有命名?”沈惊鹤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抬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眼前农妇。
农妇见他眼神热切,也连忙回话:“大人,这茶种不是什么稀罕物,咱们这片的人家,屋前屋后多半都种着一两棵。从前有任大官也喜欢得紧,给这茶赐名叫作‘晚甘侯’。但是咱们这块儿地少,没法多种,所以也只够平时自个儿尝尝鲜。”
“晚甘侯,晚甘侯……”沈惊鹤沉默一瞬,忽然朗声大笑,“如此珍品,若是继续埋没下去,那与暴殄天物有何相异!”
他忽然回身叫来不远处正卖力挥着锄头的高明。
“高明,快些过来!”沈惊鹤满面意气风发,“从今往后,我保证南越再也不会受穷了!”
沈惊鹤此时才终于捕捉到前几日的那道灵光一现。东牟山土壤乃酸性沙土不假,也的确不适宜种稻米,但是这种类型的土壤却天然适合用来种茶。假若把东牟山也开出梯田,南越特产的“晚甘侯”便也能大规模种植,一旦包装好销往外地打响了名声,又何愁当地百姓富裕不起来?
沈惊鹤将想法细细与高明一说,高明立即面露欣喜,显然也是得以想见未来的大好前景。
“今日不必再待在这儿了,一会儿回去后我让郡丞派些人跟着你去周围村庄,征集乡民存下的茶种放到府衙库房中。明日再找几个种茶老手过来,一同挑拣出其中最佳的一批,按照模样在整个南越搜集,未来好成片地种到东牟山上去。”
故意忽略了因频遭冷遇而双目嫉恨得喷火的张文瑞,沈惊鹤亲昵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好好办,决不能允许有半分闪失。若是办好了,我重重有赏!”
“大人……”张文瑞急忙凑上来,有些勉强地维持着面上讨好的笑容,“大人,事关重大,不若让下官也跟着田曹一同督办吧?”
“不必了,此乃农政之事,主簿无需多加费心。”沈惊鹤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看得张文瑞几乎要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我和田曹先回府衙商量此事,主簿若是闲着,可留在此处多帮帮乡亲们。”
甩下这一句话,沈惊鹤就领着高明转身往回走。被抛下的张文瑞远远望着二人逐渐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山路虽曲折狭窄,然而走了好几日,沈惊鹤也已经渐渐适应。一边走着,一边还有闲情问出困扰在自己心中久矣的疑问:
“高明,你和张文瑞……早先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来南越虽才几日,却也看得出他似乎对你格外针对。”
高明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隐隐显出几分尴尬,他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老实地交待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官身为田曹,每两年都要主持测量田产,登记在册。上一次查测的时候,下官发现主簿家的界石无端东移了好长一段,仔细算算,竟是强占了邻居家三亩地有余。下官坚持把地划回给了邻居,那时主簿遣人送来的礼品,也好言谢绝了。”
“就因为区区三亩地?”沈惊鹤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张文瑞看着家中也有些资产,怎么也不至于为了这一点地皮怀恨至今吧。
谁料高明脸色更加尴尬:“若只是这样便罢了。之前江南水患,南越也下了连天的大雨。一场雨水把土地给泡发了,他家邻居重新翻地时,竟然就这么在那三亩地下挖出了一个瓷瓶。拿去请人一看,发现竟是好几朝前的古物,转手就卖出了一个下官听都没听过的高价,那家人现在也早就搬到另一个富庶的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