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安顿下来再做打算，自然是好。只是，这里走得容易，若是想再来，怕是没那么轻易。且不说达旦如今疑心重重，就是柳如霜半日不在宫里，不在他掌控之下，他也要派人把监视。
    今夜，自己悄无声息来到赫连曜营帐内，即使是被赫连曜的兵捉了来，达旦也不会一点儿消息不知。此刻，定是躲在了暗处，只等柳如霜露出马脚。
    “我说过了，这个仇，我必当报了。此仇不报，我心里实在难平。”
    柳如霜坚定说出来，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达旦性情暴烈，一旦明白自己意图何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柳如霜深知达旦的脾性，这才不得不放长线，钓大鱼，慢慢磨着达旦的性子，叫他无处发泄。
    柳如霜娓娓道来：“今夜，我误打误撞进来了你的帐子。若不是看这营帐内是你，我也就寻个由头，过阵子便回去了。”
    “回去？”赫连曜讶异，“回哪里去？宫里？”说着，赫连曜直了身子，走到帐子门口，对着帐上的挂饰发愣。
    柳如霜道：“自然是回达旦那处。我既是被他带了来，就得听命于他。”
    闻言，赫连曜回过头来，有些痛心疾首道：“你不是说，是达旦把你掳了去。那你该对他心怀仇恨，巴不得他碎尸万段才是，怎么现在，还如此为他卖命？你这又是何苦？”
    赫连曜一席话真真儿点开了柳如霜的心门，柳如霜蹭一下站起来，言语之间满是愤恨。
    “是，我是恨他。恨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恨他的专横暴虐。他为非作歹，残害百姓，都不关我的事，可他偏偏要把我扯进这趟浑水里来。我无法，也实在难做。”
    这一席话，像是用完了柳如霜的所有力气，如抽丝一般，柳如霜软软地倒在椅子上。
    赫连曜快步走过来，大手罩上柳如霜的腰腹，万分心疼。
    “好了，我知道你的苦楚。”字里行间，满是心疼。
    赫连曜把柳如霜的手抬起来，轻轻放到嘴边，唇微微靠上去，贴了贴。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你放心便好。这达旦，日后我定会给他好看。且不说他对你如何，就是我，也不想看他这般身居如此高位却不作为。”
    柳如霜着实虚弱，瘫在椅子里，半天没有声响。
    赫连曜赶忙走到床榻边，拎了张毯子过来，轻轻覆在柳如霜身上。
    柳如霜却只微闭着眼，不出一言。
    若是仅仅给达旦些颜色瞧瞧般简单，那自己也不必耗到现在。战神盟的手下们，随便哪一个都能去好好收拾他一番。自己又何必委曲求全，苦苦等到此时？
    达旦的所作所为，任他下几次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自己要的，是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付出惨痛的代价。
    柳如霜睁开眼，轻轻摇了摇头，把身上的毯子扯开，放在一边，轻叹一声，眼睛看向赫连曜，说：“教训，我自然是要给他。他对我如此，我必然不会继续再忍。只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赫连曜却没有按着柳如霜的话头继续，不死心地问道：“你当真不同我回去？如今雪国大败，需些时日整顿，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麻烦。至于这达旦——”赫连曜沉吟一阵，继续道：“他既然对你不仁不义，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柳如霜看着他，摇了摇头，直言道：“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赫连曜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扶额，说：“也好。你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自己认定的理儿，任谁也说不通你。你既然执意如此，那便随你来吧。”
    柳如霜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赫连曜发问道：“不过，你既要报仇，必然得有周密详全的计划才是。若你需要帮忙，我手下几千几万弟兄，都能听你差遣。”
    赫连曜千辛万苦来此东荒之地，为的不过是寻一人，长相守。人是找来的，只不过时移世易，心境却全然变了。赫连曜心中有万千愁绪，说不清道不明，也难于开口，只能把这一腔的爱意转化成背后的支持和鼓励，给柳如霜她真正想要的。
    闻言，柳如霜垂了眼帘，眼神飘忽。
    “达旦这人，性子坏透，一心为己，为了自己的利益能不择手段。今天他能为了除掉皇后的孩子而把罪责推到那王美人身上，明日，他就能为了自己的皇位杀尽天下人。我救了皇后肚里的孩儿，他便迁怒于我，这才叫我随着他来到此处。想来他也是不知这里的情况，不然也不会派我来此。”
    赫连曜有些急了，双臂搭上柳如霜的肩头，道：“霜儿，你放心，不管是何人，但凡对你不利，我必加倍奉还。若真有什么不测，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柳如霜没有说话，静了半晌。
    帐外夜色渐浓，门口拴着的狼狗对着皎洁的弯月，忍不住吠了几声。帘子上开出一扇小窗来，外头的月光透进来，投射在地上，一片清凉。
    二人相顾无言，柳如霜沉吟半晌，才缓缓开了口。
    “不如，你去同雪国结盟。”
    结盟？雪国？
    赫连曜惊诧地瞪大了双眼。自己的兵刚与雪国军队有一场恶战，大败雪国军队，雪国皇帝不恨死自己才怪，怎么会同意与自己结盟？换位思考一下，与自己结了盟，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赫连曜满脸写满了疑问和不可置信，未等他开口，柳如霜摆了摆手，解释道：“你先莫急，听我跟你慢慢说。”
    柳如霜缓了一缓，道：“如今雪国吃了败仗，皇族一族必然势力有所减弱。因此这也是皇后费尽心思都要保住肚里孩子的关键原因。如今，达旦想扳倒皇后一族，就势必与雪国为敌。”
    赫连曜明白了大半，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去与雪国结成同盟，以此来作为对抗达旦的砝码？”
    柳如霜屈了屈两指，打了个响，“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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