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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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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慢点。”季浔被何立拽着,走路有些不稳:“你急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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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浔,我问你,”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何立放开了他:“你如今知道了,我一直以来的心上人是位男子,你会不会觉得……”
    “觉得有伤风化?还是惊世骇俗?”没等他说完,季浔便接过话来。他无奈地想,这哪里是因为你喜欢男人,你看上的那位他本身才是实打实的惊世骇俗。
    何立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行了,反正你也不想娶我妹妹,你喜欢男的女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季浔打趣道:“这样吧,何管带下个月多给我些赏钱,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怎么样?”
    何立忽而笑了,伸手打了他一拳:“你想得倒美,这两年水师的军费年年削减,我哪有钱给你?”
    “一说这事我心里就来气,”季浔有些惆怅:他当初从福建辗转至威海卫,其一是因着离京城近些往来方便,其二便是看中了北洋水师丰厚的军费:“你看咱们水师,这两年别说战列舰巡洋舰了,连艘新的运输船都没添置过,先前说好的军资也一直被克扣。钱都去哪了?”他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都拿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修园子去了。”
    “钱是中堂大人批给的,他老人家如今觉得水师实力强大,足以守住渤海湾,自然不会再往这边投钱。”何立应道:“如今这世道,你想寻一个真正为大兴朝的前程着想的人,实在是难得很。”
    季浔望着他:“其实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
    “你只看咱们乾安舰上的光景便能明白,”何立道:“他们一个个的日日醉心于投机取巧,想着法子偷懒,哪还有半分精忠报国的样子?”他实在有些气恼:“这也就罢了,可当初《水师章程》里明令禁止赌钱吸鸦片寻**,他们都是怎么做的?之前叶管带又是怎么做的?偷着摸着也要去,好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
    季浔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几年来桩桩件件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但却也束手无策。何立在水师中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故而他们乾安舰还好些,如若再看看其他舰艇上的风纪,只怕这人非得气得以头抢地不可。
    “这几年亏得还有布朗大人,”季浔道:“他老人家虽是洋人,却能一心一意为咱们大兴的水军着想,训练起来也是毫不手软。”他压低了声音:“可朝廷里却党派纷争不断,中堂大人与卫尚书不和,南安侯又有自己的算盘,听说如今小爵爷不断讨好陆中堂扩充势力也是南安侯授意,为的就是从邓提督手里把权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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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何立道:“我也是闲得才会管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帮我弟弟寻个好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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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光十六年暮春,北洋水师舰队返程,朝廷正式任命何立为乾安舰管带;六月二十五,提督邓润成与总教习布朗大人一同入津面见陆中堂,商议撤旗之事。
    “程总兵做得不错,”陆中堂说道:“当时邓提督身在南海,总兵确实是水师最高等级的军官。”
    布朗大人反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朝廷任命我为水师的副提督,地位是要高于总兵的吧?”
    陆中堂却摇了摇头:“布朗大人,如今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程总兵做得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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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朗大人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多年来自己尽心尽力帮大兴发展海事训练水兵,到头来竟会落得这般结局。他实在气不过,于是想用辞职来威胁对方:“若大人执意如此,那这个总教习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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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极为惊讶的是,陆中堂竟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布朗大人既然不愿意再为水师出力,那就请便吧。”
    宏光十六年八月,威海卫。
    “你们不要以为总教习回了不列颠,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天清晨,何立正在乾安舰上训话:“在其位谋其政,如今我既做了管带,便不得不管理好乾安舰的大小事宜。从今日起,但凡章程上明令禁止的,一经发现,无论职务大小,一律逐出水师。其余诸事与总教习在时不许有任何偷工减料,早训晚训皆不可省,违者降职停薪,无任何转圜余地。”
    其余人皆低头听着,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何立接着说道:“如今我只是乾安舰的管带,管不了别人的事,如果你们谁觉得在别的舰艇上待着比在我这儿舒服,我不耽误你另谋高就。”
    底下依旧沉默着,四周只有海风吹过的声音。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乾安舰如今的帮带大副季浔说道:“先去吃点东西,半个时辰后再接着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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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多少也得注意休息。”见众人都走远了,季浔低声劝道:“好多事小爵爷都不怎么上心,你又何必去管?”
    “他不上心是他的选择,与我何干?”何立冷冷地回应道:“世间因果相生,我可不想自食恶果。”
    “你听说了没?前阵子不列颠那边来信了。”季浔叹了口气,继而岔开了话题:“布朗大人回去后一直说他在大兴受了侮辱,英国那边已派人彻查此事,而且,”他抿了抿嘴:“如今他们要考虑撤走尚在大兴的英国人了。”
    “都撤走了才好,”何立依旧说着气话:“省得他们在大兴的疆域里作威作福。”
    “你这叫什么话?”季浔哭笑不得:“如今是撤走了,等再卷土重来的时候呢?更何况还有大兴的邦交,不能不顾。”
    “可中堂大人硬气得很啊,说咱们先前尊布朗大人为副提督只是客气之语,还说断不能受他要挟。”何立道:“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季浔也觉得很是无奈,于是他沉默了,再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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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直到几个月后他们才明白,此番升旗撤旗之争的影响远不止他们想得这般简单。
    宏光十六年十一月,陆中堂请求英国再派教习帮助训练水师,直接被拒,而后英国撤回了在旅顺港口的军官艾加德,并宣布再不接收大兴的留洋学生。
    十一月中旬,北洋水师诸多官兵纷纷递上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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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京城,海军学院。
    “侯爷,”这天夜里在杨青山的住处,季浔作揖道:“看如今这情势,内外忧患相加,只怕水师已有式微之象。”
    杨青山端着茶杯,半晌没说话,最终也只叹了口气:“事在人为。”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还得多谢布朗大人,从前一直欠个时机,现下可好。”
    季浔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所指为何,待想明白后便猛地抬起头:“侯爷,您的意思是?”
    “水师缺个通海事的总教习,可朝廷已无可用之材,否则先前也不至于用那洋人。”杨青山一字一顿地说:“我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可算到时候了。”
    “侯爷,”季浔怔怔地望着他:“您想怎么做?”
    “这事我不能亲自去做,而且离得越远越好,故而主要还是在你们。”杨青山盯着他:“咱们现在北洋水师的舰队里共有一个帮带,四个二副,七个三副,其余水兵若干。你们这些人得说动管带们,让他们去跟中堂大人请愿,求中堂大人去劝西太后任命我为北洋水师的总教习。”他的声音有些颤,但还是极力维持着平稳:“这事其实不难,如今水师里的那些管带大多都是我当年的学生,更何况,”他抿了抿嘴:“总教习一职,我无疑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季浔有些懵: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却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到来。他愕然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侯爷,”季浔直挺挺跪在了杨青山面前:“小人活到现在,所行之事从未后悔过,尤其庆幸那年深秋在福建水师碰着了您。”他望着杨青山:“如若革新大业当真能有所成就,小人这一辈子便也不算枉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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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些做什么?”杨青山赶忙把季浔拉起来:“我这辈子能碰着你们这些志同道合之友,这才是大幸。”
    “侯爷,小人还得跟您说一件事。”季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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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望向他,示意他往下说。
    “我们何管带,”季浔斟酌着言辞,试探地问:“他如何心思,您可知晓?”
    让他觉得极为出乎意料的,杨青山竟然点了点头。
    “我与他相识已经十年了,当年在海军学院,我是夫子,他是学生。”杨青山低声道:“他什么心思,我最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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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杨青山之前从没跟他提过,季浔讶异得很,不过多年一路摸爬滚打至今形成的习惯让他迅速判断了时势,于是他低声道:“侯爷,既然如此,那这事情岂不是好办得多?”
    “不可,”杨青山立即否决:“我与你说过,决不能让他牵涉其中。”
    先前听到这话时季浔只觉得疑惑,可如今他却从中听得了些许暧昧的意味。于是他接着问道:“侯爷这么做,莫不是对他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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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愣住了,而他这般反应更让季浔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侯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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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却只摇了摇头:“我与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是。”季浔赶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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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教习走了,每个舰艇水兵训练的任务便落到了管带身上。这个冬天何立忙着乾安舰的大小事宜,又着手制定新规,恨不得一人当作两人用,以至于年节将至连江宁府都没能回去一趟。
    宏光十七年二月十七午后,何立终于从一堆文书中抽出身来,难得的,他准备从舱室里走出去专门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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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管带,”他刚一出门便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季浔。这天太阳好得很,凛冬方过却也不觉得冷,季浔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只穿了海军服冬装的里衣,与仍披着披风的何立看起来像在两个季节。他走近了仔细端详着那人:“你最近可瘦了。”
    听季浔这么一说何立才发觉,自己近几个月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他,于是笑着打趣道:“季大人近来忙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忙着献殷勤去了?”
    “你何管带要整饬军纪,我又怎能闲着?”季浔笑道:“还说我去找姑娘呢,我忙到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全赖你。”
    “这怎么能赖我呢?”何立也笑了:“对了,听说朝廷给水师派了个新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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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浔的笑意忽而有些僵:“是啊,你还不知道是谁吗?”
    何立笑道:“这么多天了,除了每日操练,我哪里出过门?”他摆了摆手:“不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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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管也无用,”季浔笑了:“朝廷这回命令下得绝密,我也只知道今天人要过来。”正说着,他忽而望见了不远处的杨青山:“你看,在那儿呢。”
    顺着季浔手指的方向,何立遥遥望去,只见杨青山正站在不远处。那人穿着前年才颁布的新样式的水师军装,正与邓润成交谈着水师诸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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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冲到甲板边上扶着栏杆仔细看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那就是杨青山,举手投足间全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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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立忽而觉得眼眶有些酸:时隔多年,他终于又有了能和杨青山待在一起的日子。先前在海军学院时他还只是个学生,年纪尚小不通世情,以至于平白辜负了许多的光阴。可如今不一样,他是乾安舰的管带,早已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他分得清,也拿得起。
    “你的心上人来了,快活吗?”季浔走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日后朝夕相处,你可算是有机会了。”
    “你竟认得他?”何立敏锐地发觉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季浔比他大不了几岁,早年间在福建水师当差,后来才入了威海卫的北洋水师。按理说这人其实并没有见到杨青山的机会。
    “他都来上任了,你四处去问问,哪还有人不认得他?”季浔无奈道:“许是你最近太过操劳,脑筋不灵光了吧。”
    “可你刚刚还跟我说此番任命为绝密。”何立接着问道。
    “我逗你玩的,”季浔笑了:“不是我说你,你心上人都到这儿了,你竟还有心思与我闲聊,怪不得人家不理你。”(<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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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五十章了,他俩终于要开始正儿八经谈恋爱了(卑微作者露出了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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