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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会说, 不是真正想要寻找“这里”的执着的人,不是有极强势的毅力和体魄实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得觅其踪迹。
从许久许久许久以前艰难存活下来的这个“遗址”,仿佛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隐藏得这么深, 便说明, 它不希望被有心之人发现。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当外来的人影打破幽潭边缘长久的沉寂,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潭水表面时,这个声音也突兀地传荡开来。
“就跟它从一开始就是在这里一样, 没有移动的痕迹。不过,要真是这样就逻辑不通了。”
金拨开垂在身前几乎触碰到地面的树木的柔软枝条, 目光向前,方才勉强穿透枝叶藤蔓层层披覆下来漏出的狭窄缝隙。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他们最终来到的目的地,会是这副模样。
沙漠的边缘存在着一处不为人知的绿洲。
绿洲的外侧,出乎意料地被沼泽所包围。湿地与干燥的沙漠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 却相接于一体,既鲜明又显得诡异。
他们进来的时候,脚下所踩的只有小半部分是泥土,更多的是裸露在地表,早在经年累月中被青苔攀爬的树根。
某些地势不平的地方,积了浅浅一层水,随着步伐的前进,哗哗的水声也在这死寂般的环境中不时响起。
这一路上,除了金一开始说了几句话,同行的两人都没有再进行交流。
气氛只能用“肃穆”来形容。
起因是刚进绿洲没多久的时候,他们发现将空间堆积得严严实实的树其实不是树,而是被藤蔓缠绕得看不出底下原貌的石柱。
埃利克面上的神色淡淡,在金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下,手放在了似要与阴影融为一色的条条藤蔓之上。
哗啦。
只是一瞬间,原本已不可分割的藤蔓就断裂成了无数碎块,无声地散落下来。
此前被遮掩了不止多久岁月的事物由此显露出真容,是意料之中的满目斑驳。
除却能够想到的画面,少年的金眸中还映出了一点意外的绿意。
小小的嫩绿枝条从曾是建筑物一部分的石壁的缝隙中钻出,颤巍巍地在微风中摇晃,抖落掉积压多年的陈腐的气味。
“……”
埃利克就盯着这根小嫩芽看,心情说不出是好是坏。
“周围的这一片看不出原貌的……都是原本的街道吗?”
金揣测。
“不是。”
“咦?”
“还没到街上,这里本来应该是城墙。”
听到这里,金不说话了。
不是为少年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说出真相而惊讶,而是出于一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应该开口的时候的自知之明。
对于失去过去记忆的埃利克而言,他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断裂的记忆碎片中也不存在这座城市——或者说,国家,它的全貌。
但他几乎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早已被岁月侵蚀的这里的一切,曾经是什么模样。
就比如现在所走过的这一块儿。
虽然如今看起来,地面是平坦的,表层还盖着树根与积水,可在几千年前的过去,这里本是人力创造出的视野最佳的高地。
过去有许多人都登上过城墙,从这个角度,往里眺望过狭小却无比宁静的国家。
古树的根茎缠绕住的厚重砖石留刻了数不胜数的行走轨迹,掀开层层落下宛如帘布的树枝蔓条,或许还能想象出泯灭于尘土间的楼房街市……
不行。
根本没法想象出来。
并且还有一点之前没有说明:
埃利克此时正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
他的焦躁似乎复发了,就因为映入眼中的这一切。
想要破坏,想要把遮挡住视野、擅自侵入昔日国土,还将所有勉强能与“过去”沾上边的痕迹覆盖的外来之物尽数消灭。
这可能属于刻在曾为保护者的男人骨子里的本能。因为他随后就意识到自己不再具备守护的资格与身份,心中顿时空出了格外大的缝隙,还有说不出的悲伤滋生。
城墙下的景色消失了,再也看不见往昔热闹的街景。
来自数千年后的两人行走在这里,更没有正在与不同时空的古人擦肩而过的恍惚感觉。
即使埃利克还是能够凭借“直觉”,不加犹豫地说出他们经过的都是什么地方:
走到城墙的尽头了,应该换一个方向,那边才是平民们生活的街区。
这边连着一片的全是房屋,不高,看着朴素,但等到节日的时候张灯结彩,挂上彩色的布绸,让双眼一下子就鲜亮了起来。
再转个方向,绕过小鬼们最喜欢在这里乱跑的小坡,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是城池,也是这个国家的中心。
皇宫已经出现在抬眼就能望见的位置了。
而在这座和外面的房屋差不多朴素,规模也大不到哪里去的皇宫深处……
——哒。
疾步走在最前方,仿若在过去与现实的时空夹缝中飞速穿梭的少年猛地驻足。
他的面前,破开漆黑暗幕设下的迷障,崭新的画面终于跃入了视野之中。
那嘀嗒的声音,并非是脚步声,而是不知来自哪片树叶上的露水滴落在平静湖面之上的碰撞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