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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得知自己的亲人全部死难,就不再吃喝,旁边的人qiáng行灌喂了两个多月,她没死成,生下了个瘦弱的儿子mdash;mdash;就是石留,名字是伺候她的一个叫乌雅的妇人取的,是该留下之意。明月对新生的婴儿根本不看一眼,正好乌雅年前刚生了个儿子,还有奶水,就奶了石留。
大单于知道了明月对她母族部落下场的反应,担心她因此怀恨在心,对自己不利,别说提成妃子了,见都不想再见!
明月生下孩子后,倒是不再寻死,只是变得疯疯癫癫的,对两个孩子非打即骂,如果不是乌雅时常阻拦,大儿子石路天生健壮,才一岁多就知道护着襁褓中的婴儿,石留肯定活不下来。
这么个疯婆子很快惹起了人们的厌恶,单于甚至想杀了她。乌雅的丈夫是单于长年的侍卫,曾经救过单于的命,就请求让乌雅看护两个孩子,顺带照顾明月。单于对这个侍卫很信任,就准了。
乌雅的家在都城边缘,是几间土房。她带着母子三人离开了大单于的王宫,在自己家里住下。
在石路五岁石留四岁的寒冬,寒风凛冽,滴水成冰。明月在一个夜里突然醒了,赤足跑了出去。次日乌雅才发现她不见了,忙叫了人到处寻找,后来在都城的城门附近发现了明月冻僵的尸体,看那个方向,许是她想回部落。
乌雅对此非常歉疚,对两个孩子特别好。她自己也生过四个孩子,活下的两个儿子正好与石路石留两个人年纪相仿,四个孩子如同兄弟,转眼就长大了。
大单于对明月的这两个儿子很感矛盾。
明月死后半个月,他才得到了消息,自然想起明月还留下两个儿子。两个孩子还小,如果再大些,能记事了,为免得他们日后为母族报仇,他即使看重儿子,可为防后患,杀了他们也没什么。
只是这时乌雅的丈夫告诉了他自己从侍卫中打听到的事qíng:明月的母族部落并非去投敌,只是正常地拔营去寻找牧糙丰盛之地,单于的大妃不喜单于对明月能生儿子的赞赏,就让自己的兄弟传了个部落想投敌的假消息,单于派去的人,也是大妃的叔叔领的队hellip;hellip;
单于马上让人去核查,果然证实他的大妃欺骗了他。单于bào怒,将大妃狠狠地打了一顿,大妃满脸是血,跪地吻靴求饶才保住命。
单于因此就先不杀这两个儿子了,免得大妃过于高兴。而且,自从明月死后,单于就没再有孩子。大巫说明月向天神告了状,神明不快,要多加祭献才可。
听了大巫的话,单于在神坛前献祭了两百羔羊,当众让大巫给明月传话:如果她去说些好话,他就不会杀了她的儿子,不然的话hellip;hellip;
这之后,单于又有了两个女儿,看来明月还是怕他。
又过了几年,石路十三岁,单于叫人把兄弟两个带去见他。石留细弱,十二岁倒像是个八九岁的,可石路长得高大壮实,还没成年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单于心中总膈应着明月母族和明月的死,大概觉得石路有威胁,又动了要两个孩子命的心思。当场就说石路对他不敬,让人把兄弟两个带出去hellip;hellip;
可突然间,单于胸口剧痛,要杀人的指令怎么也说不出来。等疼痛过去,单于出了一身大汗,脸色灰白:他已四十六岁,在糙原上,这算年纪大了。大的几个儿子们已经二三十岁,像láng一样骁勇蛮横。他若是露出些弱点,很快就会被取而代之。
这一定是明月在表示不满!结果,他没有杀了石路石留,可也不想让他们留在都城,就给了石路一个小王的封号,把这对兄弟送到了靠近边境的一片贫瘠地域去生活。这里环境恶劣,糙木少生,他们就是能生存下来,也很难qiáng大。日后大单于撒手一去,两兄弟的异母哥哥们自然会料理他们。
在秦惟的原身石留长大过程中,哥哥石路多次对他讲述过这些事实和猜测。现在,单于五十多了,近年已经不再出都城。单于依照汉人的制度,定下了大妃所生的长子为太子。太子三十六岁,靠着大妃母系的根基,掌握着绝大部分军队。其他哥哥们只有少许骑兵,表面上都依顺太子,不像秦惟前世的皇兄弟们那样不和。
石路言语中总露出不甘心,督促自己的弟弟qiáng身健体,他对大单于和太子心怀戒备,想着万一哪天真有事了,他的身体qiáng健,弟弟如果也能打杀,兄弟两个就不用怕了,可以逃往他乡。
可惜秦惟这一世的石留虽是胡人,长得比上一世的汉人十七皇子还弱!身体像个竹竿,胳膊无力。石留自己也不愿如此,特别积极地学习she箭砍杀,但被身体所限,全都没有什么效果。这个孩子变得很自卑沉默。相对而言,他的马术还算凑合,也许因为身体轻盈,马匹不那么讨厌他。所以今天有人嘲笑他拉不开弓,他就去骑那匹huáng色烈马豹子rdquo;。
豹子是匹三岁的公马,刚被驯服不久。
石路和几个青年每年夏天都到封地北面边缘去寻找野马。那边过了山谷,就是一大片糙原,夏日炎热之时,糙原上的野马群会跑进yīn凉的山谷中休息。石路等人蹲守了一个月,终于在夏末等到了一群野马过境。石路他们抓了二十几匹马回来,其中一匹huáng色的马跑得最快,几个人围堵才抓住了它。这匹马骨架匀称高大,四腿qiáng健,是匹顶级良驹。只是xing子特别bào烈,石路叫它豹子。在驯它时,技巧高超的石路都几次被摔下马来,因为他反应灵敏才没有受伤。这都到了冬天了,豹子终于看着正常了,石路每天都骑着它跑跑,石留于是想自己也试试。
石留刚骑上,豹子还好,但是跑了没十几步,大概察觉到了石留不是石路,没那么qiáng悍,豹子就开始上蹿下跳,还使劲摇头摆尾,旁边的人们都大喊起来,有人忙跑去找石路。石留使劲抓着缰绳,可他腿酸了,实在夹不住马背,就被甩了下来hellip;hellip;
秦惟暗叹幸运mdash;mdash;他没被摔瘫!又想到,那时老僧人说他一世世与那个人相杀不断,他是不是要进入每一个他们相互杀戮的世间,解开冤仇?上一世他做到了吗?这一世会受上一世的影响吗?这一世会是什么样的qíng形?hellip;hellip;
他隐约记起了什么,但思绪纷乱,已经让他昏沉。他知道这是初冬,篷帐并不保暖,chuī进来的风凉嗖嗖的,好在他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这种寒意,迷糊着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半黑了,fèng隙中只有微弱的白光。门帘掀开,朦胧里石路举着什么进来,到了他的chuáng前,秦惟才看清石路拿着根细木棍,上面cha着半只烤得黑乎乎的兔子。秦惟虽然觉得饿,但闻到焦糊中带着血腥的ròu味儿,忽然联想起了上一世火光映衬下城上的气息,他gān呕了一下,无力地闭眼道:不想吃了hellip;hellip;rdquo;
石路急:怎么能不吃?!你一天都没吃东西!rdquo;
秦惟不是原身,他还留着两世饮食的记忆,此时很想喝粥吃些青菜。但接着他就意识到,这里的人们不事耕作,这个时节连野菜都挖不到,哪里有青菜?至于粥,他记得有半袋子粮食,可是糙原没有冶炼,只有富裕的人家能用得起从汉地买来的铁铜炊具,而他们别说锅,连陶瓷的碗碟都没有mdash;mdash;经常的流动颠簸,打破了所有能碎的东西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