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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俊美英挺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如同笼罩在一片冰冷的阴影里。
明明是六月最晴朗的天气,本该是湛蓝万里的苍穹忽地飘来一团层层叠叠厚厚的乌云,遮挡了阳光。
“他的确很幸运。”阮明颜开口慢悠悠地说道,“他幸运的拥有很多人的爱。”
那名天问宗的弟子闻言转头看向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说道,“哈?你觉得他很幸运?幸运的只有他一个人吧,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可是统统没有好下场。”
“错了。”阮明颜纠正他说道,“我就好好的,太白宗的千万弟子也好好的。”
她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天问宗弟子,“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针对我们太白宗,你在诅咒我们太白宗上下所有人!”
“……”天问宗弟子。
“你、你胡说什么!”这人顿时就恼羞成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污蔑我!”
“这样啊,我误会你了啊。”阮明颜看着他道,“那不如你随我走一趟,把这些话对着我们刑罚堂长老的面说一遍,刑罚堂长老素来秉公处事,眼尖心锐,但凡有一点小猫腻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话锋一转,陡然阴森森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魔门派来挑拨我们正道宗门关系的奸细!”
“……”天问宗弟子。
他不就是嫉妒泄愤嘲讽了江淮几句吗,怎么就成了魔门的奸细?再说下去他怕不是要坐实了罪名,心里有鬼的天问宗弟子不敢再和阮明颜纠缠下去,恼羞成怒甩下一句“你早晚会后悔的!”,便匆匆离去。
阮明颜任由他离开,等他离开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淮,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问道:“你很在意他的话?”
“……”
江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他站在阮明颜面前,高大修长的身影此刻却孤寂冰冷的,看着有些可怜。
阮明颜也是这样想的,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让人心疼。”
她说着伸出手拍上江淮的肩膀,这时候她才陡然惊觉面前的青年已经长得比她高了,阮明颜需要稍稍踮起脚尖才能触摸到他的肩膀。
“有些话我需要对你说清楚,你很幸运没错,你幸运的是你的生命里总是能够遇到爱你,对你好的人。”阮明颜说道,“你母亲爱你,正是因为爱你哪怕她已经死了也依旧坚持要给你提供生命力,将你生下。你不是鬼子,这只是一个母亲伟大的爱而已。”
“凡人有生老病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阮明颜说道,“凡人多苦,所以吾辈修士才要修道求长生,一世长生一世逍遥。”
江淮听了她的话,低垂着眼眸,冰冷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整个人都被一层冰冷阴郁的气息所笼罩。许久之后,他才低哑着声音道,“我母亲在她快死的时候,拿刀破开她的肚子,然后我就从她的肚子里爬了出来,血淋淋的从破开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阮明颜说道,她将轻抚在他肩上的手抬起,绕在他的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只是一个母亲的选择而已,天底下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她只是爱你。”阮明颜说道,“你应当明白这点,方才不辜负她一腔情意。”
江淮被她抱住,环绕在他肩背上的手轻柔纤细却有着无可取代的温暖和力量,这股温暖力量一直以来支撑着江淮。正是因为她,他才能够以如今面貌活在这个世道上。
这是自江淮成年以后,阮明颜给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抱。
像是避讳着什么一般,自他成年之后,师尊鲜少再亲近他。江淮想,他是想和师尊亲近的,因为每一次的肢体接触都能极大的缓解他的不安、他所隐藏的焦虑惶恐和……自卑。
江淮从来都知道,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他生下来便背负着弑母的原罪,他的生是以母亲的死为代价换取来的。这是他的罪,他一生都无法偿还清洗的原罪。
背负着原罪的他,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贪恋起了人间的温暖,渴望着来自那人的幸福。
“我有资格获得幸福吗?”被阮明颜拥抱着被她的气息所环绕住的江淮低喃问道。
“当然!”阮明颜声音斩钉截铁说道,“你当然有,你母亲将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来人世间受罪的。”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我教你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击垮的!你要是这么不堪一击,就别出去说你是我徒儿,我阮明颜的徒弟没这么不堪一击!”
听见她这句话,江淮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阮明颜的肩上,将整张脸埋下。他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道,“嗯,师尊说得对。”
“弟子不会让师尊丢脸的。”
“你已经让我丢脸了。”阮明颜毫不客气说道,“你这么容易被刺激打击到,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弟子错了。”
“还有刚才那个天问宗的小渣滓,为师看他不顺眼,你去教训他一顿,教他好好做人,好好说话。”阮明颜不客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