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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折腾便睡不着了,崔景行干脆起身点了一盏油灯,拿出笔墨纸砚,沉吟许久,落下一行清秀小字:“......灭人国而不可灭史,无史,后世不知前事,前事不知,不可彰往而察来。故承先父遗志,今稽古而撰《春秋断纪》,其断限起自梁太祖,迄于今.....”
崔景行笔下微顿,修史自然要用到前朝有关的典册,可如今典册难寻,他突然想起慕疏风的那张脸。
直接言明进入秘阁,慕疏风必会生疑心,得先套好关系才行,也不知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去拜会此人。
鸡鸣三声,房内的油灯才熄灭,崔景行小憩一个时辰,或许是想的太投入,这一个时辰梦到的全是慕疏风。他起床后神情有些恍惚,简单用了点饭,就往史馆去了。
一夜暴雨过后,洗刷了昨日的闷热,空气清凉,史馆里的人也都精神了许多。崔景行一到史馆门口,便听到里面几位修撰吵吵嚷嚷的谈笑声,他脚步没有停歇,低着头便往藏书室走,却被沈修撰隔窗叫住。
沈修撰笑道:“今日吏部将各州县报送的记录文书送过来了,崔修撰,你也过来帮忙筛查吧。”
崔景行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地反身进了屋。
“哈哈哈,”白修撰忽然大笑,他拿着一本文书笑道,“这个有意思,静县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长毛怪,这长毛怪身手敏捷却不害人,单单喜欢偷妇人衣物。”
老修撰冷哼一声,“伤风败俗。”
沈修撰道:“你们听听这个,闵和县有一个异士,有金刚之身,不怕火不怕水,有一日邻村一户人家失火,他便冲进火场救人,可惜啊,火是烧不着他,但却被烟给呛死了。”
老修撰摇头叹息,“可敬可叹。”
崔景行坐在角落里,专心审查手里的文书,时不时地在纸上写两笔,仿佛史馆内的热闹与他无关一般。
白修撰看了崔景行一眼,对沈修撰挑了一下眉。
沈修撰干咳一声,把文书放下,看向崔景行笑道:“崔修撰啊,你别总是一个人闷着,闷久了小心真成了呆子。”
崔景行抬头看看他,目露茫然之色,慢慢点了点头。
“喵。”尖细的猫叫从门外传来。
众人望过去,一只花色野猫蹲在门槛上。
沈修撰啧了一声,“呦,这是哪儿来的花猫啊?”
花猫瞥了沈修撰一眼,便立刻别开头,这模样嫌弃的不得了,最后它把目光定在崔景行身上。
“它还嫌弃我。”沈修撰失笑道。
白修撰捏着笔,在纸上刷刷画了两笔,一只花猫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道:“这还成精了。”
花猫突然起身,竖起了尾巴,跑了两步,轻巧地跳上了桌子,踩着桌子上的书卷奔着崔景行跑过去,还故意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不好!文书!”沈修撰猛然起身,但为时已晚,昨日刚下过雨,那猫爪子全是泥水,把桌子上的文书给踩出了一个个花印。
“快抓住它!”
“喵。”花猫跳到崔景行脑袋上,一顿乱刨,然后跳下去满屋子跑。
崔景行捂着已经散开的发髻,见几位修撰满屋子抓猫,他也挽起袖子,慢腾腾地走过去堵猫,一众人看到他的动作心里都着急。
花猫的动作很灵敏,从桌子跳到架子,从架子跳到房梁,从房梁又跳到桌子,一众人抓了半天连尾巴都摸不到,整个屋子兵荒马乱。半晌后花猫叫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他们,然后便跑向门口。
崔景行被溜了半天,心里也起了火,他气的哆哆嗦嗦,“简直,简直......”他是个书呆子,口齿不伶俐,简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他也不再慢腾腾的了,当下往门口小跑了两步,却突然左脚一空,直接摔倒了地上,这一跤摔得他半天都爬不起来。
花猫站在门槛上愣了一会儿,见其他人追过来便跑了。
崔景行被几位修撰扶起来,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原本就过于阴柔秀美的脸,又增添了几分艳丽之色。
几人齐齐沉默一下,最后沈修撰摆摆手,“你摔了一跤,去隔壁歇一会儿吧。”
崔景行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花猫跳上房顶,一路踩着瓦片,最后跑到了不远处的尚书府,它直接从窗缝钻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一个凤眸薄唇的青年官员在批阅文书,正是右丞相慕疏风。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又到哪里闯祸了?”
“喵。”
“史馆?”慕疏风瞥眼看向它。
花猫低头,一只前爪划拉着地,看起来十分心虚,它不过是想看看那个与主子的故人模样相似的修撰罢了,“喵喵喵。”
“你把崔景行给遛的摔了一跤?”
“喵喵喵!”是他自己腿脚不好的!
慕疏风放下笔,回想着昨日见到的那个书呆子。他知道这花猫一向喜欢捉弄人,想必那书呆子定然又急又气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那双形似桃花一样的眼睛有没有像桃花一样泛红。
慕疏风轻轻敲击着桌面,道:“崔景行呆头呆脑的,你逗他做什么?你就这么想被关禁闭?”
“喵!”花猫尖叫一声,随后低下声音,“喵喵喵。”
慕疏风似笑非笑道:“你去禁闭,我身边自然还有其他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