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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了一眼卫执约,却也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默默地拾起了地上摔坏的鹰徽。
他的手被摔坏的那一角划开了一道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然而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径直将鹰徽捧在了胸口,然后艰难地撑起身。
卫执约沉默着扶了他一把,那人却丝毫不领情,借力站起后,连句道谢都没有。
粮铺上方悬挂的白帷被扯完了,坠在地上。然后便是无情地践踏,印上了无数个灰黑的鞋印。
刚刚悬挂鹰徽的地方,被飞快地换上了九瓣莲纹——那是瑶阁的标志。
男子愣愣地抬头看了一会儿那个标志,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不少。但他依然挺直了自己的脊梁。
即使落魄,也不见半点狼狈。
他沉默着转身,抱着残缺的鹰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跛行,脊梁笔直,像一把永不弯折的剑。
卫执约见他远去,不知怎的,眼眶有些发烫。他知道,南岭容晟府的魂,将永远存在。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好事的妇人见这个年轻人长得好,又踢到了冷板,也多嘴过来安慰。
“哎,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吧。那人之前的东家是那个什么……容晟府!他们可坏了,用老百姓去喂妖怪!”
“还好被发现了,你说那么坏的人他还给他们办丧事,我看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伙子啊,你可别去搭理他,不然误会了可咋整啊……”
卫执约终于明白了那人的无礼背后的深意。他不能让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被牵连,被排斥。
他咬牙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怨气。
他想向所有人揭露瑶阁的罪行,想洗刷容晟府的冤屈,想冲进粮铺,将那些趾高气扬、颠倒是非的人尽数诛灭。
可是不能啊……就像是南岭容晟府这千年来的隐忍,以及最后无端背负的污蔑……
他们都知道,最重要的不是洗刷这些苦难,宣扬自己的伟大。
而是最后那个,以命相搏的结果。
卫执约站在路中间,直直地盯着那个刻着九瓣莲纹的招牌,却并没有察觉身后不远处,伫立着那个他最为熟悉的身影。
陆望予居于人群中间,仿佛漠然旁观,又与真正看热闹的人格格不入。
他看似置身事外,却早已深陷其中。
“容晟府的魂,永远都在。”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竟也浮现了同样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对新的奇遇泰然自若,并因其伟大血液孤苦伶仃。——出自《阿散蒂人》
小陆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就像是苍原里的孤狼,后面会偷偷提一提他曾经的故事。他太孤独了,所以结局一定会HE!
第30章 云劫(十)
离南岭容晟府最近的,是逐州郡。
在逐州郡的一间普通院落中,瑶阁的长座殷远山,正躬身研究着一团碎纸与灰烬的混合物。
他用银杆挑开了灰堆,仔细翻看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子感叹道:“容晟府还真是……一片也不留啊!”
身旁的侍从大气都不敢喘,只颤颤巍巍地为他递上净手的帕子。
此时,付无战一身沾着血泥冲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向殷远山禀告情况道:“长座大人,战场基本打扫完了,无一遗漏,是否尽快处理?”
殷远山还在惋惜地看着那一摊灰烬,他摆摆手,道:“那便处理了吧。”
“不过……”他微微停顿,道,“副指挥使可曾在战场上见过阵法的使用痕迹?或是有人使用过阵法、符箓之类的东西?”
付无战回忆了片刻,果断地禀告道:“回长座大人,没有……阵法符箓之术较为特别,若是有人见过,必然会上报。”
殷远山沉思片刻,他头也未回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结果付无战刚走,又有一人冒着雨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凌昊人还未至,声音就先传来了:“长座大人!那个临雾谷简直太可恨了!”
他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殷远山匆匆行了个礼,便咬牙控诉道:“我去问他们,黑厥石怎么被人挖了那么大的窟窿。他们说,平山一剑路祁倥曾来讨要过一把凿子,还要求打成匕首的模样。”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脸色铁青道:“我便与他们争论,这种东西怎么能轻易地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他们倒好,一个个有理得很!说什么路祁倥威名正盛,若是一剑荡平了临雾谷,难道让我们赔……”
殷远山倒没将他的抱怨放在心上,他抓住了重点,问道:“路祁倥?你可查过这是何人。”
凌昊不情不愿地结束了他的絮絮叨叨,回道:“路祁倥来历不详,只知他是卫潜的徒弟。前段时间,他与卫潜都飞升了,还有一个师弟正被赏金榜通缉。”
殷远山撩起眼皮,道:“哦?他的师弟?”
凌昊明白殷长座的意思,继续道:“那人名叫陆望予,是大晟朝廷的少将军,十五岁那年便拜入卫潜门下。如今在被全界通缉。”
殷远山闭了闭眼,他沉思片刻,睁开眼,眸中精光乍现。
他道:“你且带人去联系各宗各派,全力追捕陆望予。记住,一定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