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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与乔陌的交集要比蝶言多得多,明明他与蝶言的交集少得可怜。但他自始至终,就只看到了蝶言一个人。
所以他会来醉春风,总是在莺莺燕燕里寻找那一个有着圆月脸盘、身材异于一环江南女子的身影。
硕人其颀,是他当时的真心话,但听者却只以为是在嘲笑她身材颀长。
“硕人其颀——”赵天肃故意拉长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蝶言。
后者果真恼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就当你在说我是庄姜!”
其实《硕人》一篇里,不只有“硕人其颀”一句,更有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美目流转,摄人心波。
赵天肃不敢明言。只好借着晦涩的诗词拐弯抹角地表明心迹,只期望蝶言能懂得一二。
“……努力加餐饭。”在蝶言端给他咸的绿豆糕时,他挑眉打趣。蝶言闻言就将碟子摔在他面前,只送给他四个字:“爱吃不吃!”
赵天肃饶有兴味地看着蝶言涨红的脸颊,心里狂笑,但不敢表露出来。傻蝶言,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吗?
赵天肃笑着拿起一块糕,艰难地抬起上半身丢给蝶言,“好啦好啦,我错了。”蝶言看着他行动不便,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板着脸接过。
“是咸的!”她大呼一声,连忙丢向一旁。
赵天肃憋笑,脸也涨红了。
她那样不拘的一个人,经营着醉春风这样的风月之地,也能做到无关风月。赵天肃想,如果蝶言不必拘泥于暗卫,那她定然是一个走南闯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潇潇洒洒,无所顾忌。
暖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时间已经够了,你再来醉春风感怀故人,我就把你赶出去。”
赵天肃明白她的意思,一味沉湎也是于事无补。他站起身,许是坐久了,有些踉跄,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
“可否借一套衣服给我换上?”
暖玉看着活过来的赵天肃,欣慰地点点头。
乔陌看着洛千帆,再三确认道:“所以,隐苑尽数搬过来了?”
“嗯,那些姑娘此刻正在郡主的婉居里面陪同习武。”洛千帆呷下一口茶水。
孙尚香异于一般女子,或许是因为生在尚武之家,从小也体现出对兵器喜爱。
“由着郡主带着她们习武,倒也说得过去。”乔陌微微一笑。洛千帆附和道:“郡主的武功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乔陌想起之前云岚的事,“仿佛去岁郡主同云岚玉荷比过武,郡主赢了。”
洛千帆对自己的徒弟很有信心:“那一定是两个小丫头不敢过于争锋的缘故,就云岚而言,与当年的你可是不分上下。”
“你可刚刚还夸奖她武艺不凡。”
“实话实说,那也改变不了我徒弟很厉害的事实。”洛千帆护起短来当仁不让。
语罢,两人对视一笑,谈论起其他事情来。
孙尚香站在婉居的庭院里,看着比她小一两岁的姑娘们有模有样地比划招式。她一直以来都渴望同大哥孙策一样英勇无双,以一当十。但终究因为女子身份,哥哥们都不会太当真,只是敷衍了事,随意教导。
孙尚香忽然眼睛一亮,向门口喊道:“三哥!”
孙翊看着自家小妹朝着自己飞速奔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
“尚香,你胖了。”孙翊故作严肃,补刀道,“我都抱不起来了。”孙尚香歪头一笑:“那是因为我长大了,三哥不要不承认这个事实。”她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孙翊哈哈大笑,领着她朝里面走。
“这一院子的小丫头,都是二哥给你的?”
“对啊,二哥说既然我喜欢练武,就叫人陪着好好练。”孙尚香言及于此,眉眼弯弯。
孙翊爱怜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尚香是不是最渴望上阵杀敌了?那就好好练,三哥等着。”他顿了顿又说:“尚香今年已经有十二岁了吧?依着周礼,都已经是可以做人妇的年纪了。”
孙尚香一口茶水喷出来,登时大嚷道:“三哥,你说什么呢!”
孙翊见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皱眉呵斥:“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毫无礼节可言。”
孙尚香撅起小嘴,“还不是因为你说什么嫁人的事情。”
“你说你平日里,舞刀弄剑哥也不说你什么。但是待人接物,交谈举止切不可如此粗鲁。看来二哥不应该给你找习武师傅,该是找个知书达礼的嬷嬷好好教教你。”孙翊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衣袖上的水渍,“若是以后有世家小姐们的聚会,倒看看你怎么办。”
“不去就完了,那些个小姐品茶品香、附庸风雅,我不喜欢。”孙尚香无所谓道。
“你不去,孙家颜面何在?”孙翊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尚香,这里是吴县,不是曲阿、江都,你没得选。”
孙尚香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孙翊见状心软了好几分,后悔不该这么正经,于是叹口气道:“尚香,三哥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孙尚香闻言低下的头立刻抬起,“什么?”
“我马上要去丹阳,承丹阳太守一职,今日是来向母亲辞行的。”孙翊伸出手捏了一下孙尚香的脸,“尚香,三哥以后不在吴县了,你少惹麻烦,不要成天闯祸。被人打了三哥也没法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