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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素素也打量着杨长立,此后生身着窄袖宝蓝直裰,生得骨肉均匀,亦是夭矫不群之貌。此等年少秀才,放眼京中,在相同家世背景里相比较,也是佼佼之辈。
杨云润请众人坐下,闲聊了几句,彭氏便故意把话题往李心欢身上引,很高兴地问了她几句,读过什么书,女工学得如何。
李心欢一一照实应了,彭氏愈发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彭氏没想到居然能相看到这么好的姑娘,还真是祖上烧香!
同样的,朱素素也问了杨长立几句,因她颇通诗文,盛名在外,后生不敢卖弄,频频出冷汗,惹得李心欢暗笑——若是舅舅在此,必不会紧张至此。
朱素素略表满意,便不再问了,杨长立虽才智不及李家的几个,更不及温庭容,但胜在门当户对,且亲上加亲,不是风流纨绔之流,实属良配。
几位长辈愈聊愈尽兴,杨长立坐在下面偶尔会迎上姑姑杨润云的视线,然后转到李心欢身上,微微一笑。
李心欢低着头,懒得去看他,此人轻浮!
眼看着两家长辈恨不得马上就把亲事定了,李心欢心中愈发骄躁,不安地以茶盖刮着水面,拨得茶叶四处浮动。外面忽地闯进来一个穿蓝绿比甲,头戴鎏金簪子的体面妈妈,急忙忙地行了礼,附在杨润云耳边说了几句。
杨润云面色大变,站起身颇有疑色地看了彭氏一眼,便命那妈妈先出去把事态控制住,她得周旋一遭才能出去,不然事情闹大了,将来她在婆家如何自处?
朱素素认识那婆子,是杨润云的陪房,府里的管事妈妈,显然也意识到事出紧急。
打发走了妈妈,杨润云愁云满面,紧锁眉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对朱素素赔了个礼,拉着彭氏进次间里面说了几句话。
李家的丫鬟和彭氏带来的四个丫鬟婆子都站在室内竖着耳朵,次间里面的耳语声并不能听清,但两人的语气似乎并不妙。
安安静静地喝着茶,朱素素安抚地拍了拍李心欢的手背。
李心欢倒不怕,她以为,应该是舅舅出手搅和的才是,就是不晓得舅舅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叫大伯母这般慌张。
片刻后,杨润云便携着彭氏出来了,两人皆愧疚地看着朱素素,彭氏先道:“夫人,家有急事,我们……我们改日再上府作客。”随即朝杨长立使了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杨长立还未回过神来,不舍地看了李心欢一眼,向朱素素行礼了,又同李心欢作揖,才随彭氏匆匆往外赶。
杨润云只把人送到了正院门外,便进来屏退了丫鬟们,神色复杂地看着朱素素,欲言又止。
朱素素很是不解,先问道:“到底是何事,大嫂不妨直言。”
杨润云揪着帕子艰难开口道:“这……”她看了李心欢一眼,又难以启齿。
朱素素面色不悦,因为她猜到必定是杨长立不洁身自好,今日人家闹到朱家门口来了,所以两家亲事怕是受影响,杨润云才迟迟不肯开口,又不好意思开口。
李心欢也想到了这一层,悄悄扯了扯朱素素的袖子,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素素直中要害道:“大嫂有话直说吧,纵是你现在不说,等到事情闹大了,总有人会传到我耳朵里,那时候便不晓得要传成什么样,不若你亲口告知于我,我总是信你多些的。若是两家没有缘分……那便罢了,总不要伤了你我的情分才是。”
叹息一声,杨润云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子真是个通透的人儿,不过看着些细枝末节就把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也猜到了她的艰难之处。
杨润云是杨家唯一的嫡女,朱家的嫡长媳,在娘家和婆家地位都不低,但她晓得,朱素素在朱家的地位更不会低于她,就是从老太公和老太爷对李心欢母女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她本想让娘家和李家喜结两姓之好,若事成,皆大欢喜,还可以承她大嫂和小姑子的情,挣一份媒人情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园娘,今日之事,十之八.九是没有下文了。
这还不打紧,杨润云怕就怕朱素素责怪她包庇自己娘家侄子,给李心欢说了一门糟糕的亲事,把她推进火坑。
朱素素看着和气,她的脾气杨润云也是晓得的,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事必会计较到底。
所以,杨润云才不晓得怎么同朱素素开口,才能让她不生气。
杨润云现在真恨不得把她大嫂好生骂一顿,再将彭氏推出来挨刀子,可这样又得罪了娘家,她便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先把朱素素稳住再说。
咽了咽口水,杨润云泄气地坐下,低头绞着帕子道:“都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早两年他年轻的时候在外读书,曾和一个……一个姑娘搅在一起。”说着,又连忙抬头解释道:“不过那时候他母亲早就发现了苗头,便这事压制下了,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再无来往,这事我原是晓得的,就是不知时隔两年,那园娘怎么又来了,还是挑在这个时间,就像算计好了似的!”
杨润云是知道的,彭氏早就断绝了两人的往来,把杨长立管制的死死的,园娘不可能这么久还念着杨长立,并且来闹的这么巧合,背后必有人做推手才对,亦或是……他们两个还有联系,园娘按捺不住了,才来闹事。
杨润云下意识就想替杨长立辩解,可惜怎么也说不过去,按理说也没有哪家要和杨家抢李家好女,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