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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婚事原本从议亲到大婚,耗时最少得一两年,但宜和等不及,天天磨着风旭去劝皇帝,一切程序从简。
皇帝认为这样委屈了女儿,女儿道:“没事,父皇多陪些嫁妆就是了。”
皇帝:“……”
不过就算再怎么从简,也是从去年秋冬议到了第二年春末。
京中无事,温摩久不入山林,只觉得自己躺懒了骨头,便想去西山打猎,姜知津自是欣然从命。
他是巴不得天下间只剩他和温摩两个人才好,但深知温摩热闹,便把达禾、小铃儿、无命都叫上。
风旭则是不请自来的。
姜知津笑道:“太子殿下这般闲的么?”
风旭道:“姜家家主能这么闲,风家太子怎么就不能了?”
一语未了,陈山海带着宜和赶来了,宜和道:“哼!你们去西山玩,居然不带我!”
风旭道:“可不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可不归我带了。”
“嘤嘤。”宜和拉住风旭的胳膊,“我让父皇把哥哥给我当陪嫁,这样哥哥就不能甩下我了。”
风旭失笑,然后又道:“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还混在一处?该避些嫌才对。”
宜和道:“这有什么?以前阿摩姐姐和津哥哥还不是这样?”
温摩和姜知津相视一笑,都想起了从前那段时光。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西山。
炎园经过了一次修缮,愈加富丽堂皇,之前那片废墟的位置,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拔地而起,取名“听风轩”。
在书房里,温摩看看纸面上挺拔清峻的字体。
——风旭写的?
再看年箭靶上的痕迹。
——风旭射的?
她陷入了沉思。
以前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呢?
姜知津一看她表情不大对,想了想,拿起一张弓,射出三枝箭,后一枝劈开前一支,唰唰唰在箭靶上扎出一朵炸开的箭花。
温摩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什么时候射得这么好了?”
姜知津微笑:“明师出高徒嘛。”
箭法与刀法,他都很厉害了。
因为,在那些她不在的日子里,重复着她在时所做的事,比如说射箭练刀,会让他觉得,她好像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他的身边。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温摩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
他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以及似海的深情。
她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干嘛去?”他问。
“睡觉!”温摩头也不回地答。
姜知津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这可是他最爱干的事。
*
这一晚,姜知津坐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回到了那段装傻的日子。
外表痴傻,内心清明,冷眼看着盘根错节的京城与人心,一切都是他心中棋盘,推动棋子,发生变化,逐力纠缠,是他唯的游戏。
他坐在书斋内,卢夫子捧着书讲给他听,他听着那些了然于胸的诗文,脸上做出呆呆的表情,视线飘向窗外。
窗外阳光很好,仿佛是秋天,天很蓝,风很轻,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
只是这些风景入不了他的心,他的好像是凉的,世间风物伴着日光与微风吹过,没有在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有一个从院中走过来。
是个女人。
她的身段比一般女人要高挑一些,眉毛斜飞入鬓,姜知津总觉得这样飞扬的眉毛底下该有一双何等明亮有神的眼睛才配得上,但她的眼睛始终垂着,他并没有机会细看。
这是姜知泽的妻子,勇武侯府的大姐温摩。
她手里端着一碗莲子汤,放在姜知津的面前。
她站着,姜知津坐着,这个角度,让他终于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对眸子黯淡无光,像是火堆燃到最后的死灰色。
他用天真的语气问:“姐姐,这是给我的么?”
旁边的卢夫子咳了一声:“二公子,要叫‘嫂嫂’才对。”
“哦,嫂嫂。”姜知津乖乖应道,“那我喝了?”
他的手伸出汤碗,动作房间放慢,看上去像是因为小心翼翼而显得格外笨拙。
姜知泽屋里送出来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喝?
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想看她的反应。
紧张么?害怕么?愧疚么?开心么?
只要看到他想看到的,他的手就是笨拙地将整碗汤打翻,然后哭哭啼啼回去换衣服,连课都不用上了。
可温摩脸上的神情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她久久地看着他的脸,原本灰暗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像是死灰复燃。
她道:“不是,我就是放在这里凉一凉,你不能喝。”
姜知津眨了眨眼,搞不懂她是什么路数。
她也没有再说话,脸望向窗外,看着窗外的花木扶摇,仿佛真的只是在等汤凉。
片刻之后,她真的端起了汤,然后一口气喝完。
姜知津觉得奇怪。
她到底在干什么?
特意当着他的面喝下一碗毒汤,然后装作是替他喝的,收买他?难道他露出了什么破绽,让她觉得他不是真傻?
没有等姜知津想完,温摩已经搁下汤碗,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