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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出门前还只会在亲密时让他好好看看对方的人,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人就变得花样百出,时常还会让他这个原本天生钝感的人感到难以招架呢?
林君盛在有一天忽然又叫池暮轻“哥哥”,那时屋内光线昏黄,照例只点了一盏油灯,因为天冷,屋里还点着暖烘烘的暖炉,有木头燃烧的轻薄烟气与沉木香混在一起,而池暮轻正在这安神气息与昏暗中眯着眼,他意识跟此刻的外间夜色差不多昏沉。
以至于当声哥哥传递到耳畔时,池暮轻首先是觉得不真实,他疑心自己半睡半醒,在意识朦胧间出现了幻听。
不过很快,林君盛没有给池暮轻认定幻听的机会。
池暮轻的耳朵被温柔摩挲,他感到有个脑袋抵在了自己一侧肩颈。
林君盛蹭蹭他,然后又字词清晰地说:“哥哥。”
青年显然没怀好意,忽然把旧称呼翻出来喊人时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他语气亲昵,嗓音很低,笑起来时由于距离太近,气流拂过耳廓,简直像还能撩动耳道内的所有细小绒毛,让麻痹感瞬间像从耳朵麻进了脑子里。
池暮轻抖了一下。
他猜自己肯定还做出了些别的无法自控的反应,而那些反应深得林君盛欢心。
反正从那之后,“哥哥”这个林君盛已经有好些年没叫过的称呼,就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回到了他们的生活里。
而除了这个称呼之外,也还有些别的令池暮轻怀疑国外学校不正经的事情。
它们零零碎碎很有不少,其中当属令人印象最深的,是林君盛本来只是无心的一句调侃。
林君盛一直知道池暮轻皮肤白,但头发和眼睫的颜色很黑。
那也是一个雪夜,闭合的门窗外能听到呼呼风雪声。
池暮轻已经很习惯在这种时刻里有光,他也会在灯下仔细回望自己身前的人,苍白瘦长的手指沿着对方肩背一寸寸探寻。
他是在找林君盛身上有没有他未能察觉的伤。
林君盛就在那时忽然说:“你真的只有头发和睫毛的颜色深。”
“嗯?”池暮轻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林君盛的手指抚过那些散在素色枕头上的发丝,又用指尖轻轻拨了拨抬眼看过来的人的睫毛。
那让池暮轻小幅眨了两下眼睛。
“除了这两个地方。”林君盛低低笑了一声,他又说,“你身上哪里都很淡。”
这是一句浑话。
但非常奇异的是,池暮轻当时是真的没听懂,也没能领会到来自爱人的调戏。
可偏偏,这件事起码过了有一个多月之后,在冬天都快过完的那天,池暮轻忽然就又领会了那一晚林君盛的话。
当时他们都已经结束两轮,收拾好了快要睡下,本来乖乖在林君盛臂弯里躺好的人突然动了动,又把自己偏凉的手贴到他后颈。
“先别睡。”池暮轻说。
“唔?”
林君盛重新睁开眼,对上爱人一眨不眨盯着他猛看的眼睛。
接着,池暮轻说起自己刚刚电光石火间的发现。
林君盛反应了几秒,意识到池暮轻是在指他一个多月以前说的话,人都惊了。
“乖乖。”亲昵尾韵犹在,林君盛脱口叫了个平常不太常有的称呼。
他人在惊呆之后又笑起来,侧身过去抱人,胸膛紧密相贴,他笑起来时仿佛还能带着被拥入怀里的池暮轻微微共振。
“你现在——”林君盛笑得必须得话头停一下,免得岔气,“才意识到我当时究竟说了句什么?”
池暮轻哪怕这会看不见也听不见,光是凭着两人靠在一块,感受林君盛胸膛内的震动,他就也知道这人笑得多厉害了。
他突然就很不想说话,整个人只缓缓往被子底下沉。
又被林君盛的手臂箍住。
这场“问罪”最后以林君盛抢在哥哥真的翻脸前主动停了笑,又抱歉地把人亲了又亲为结束。
林君盛顺顺利利把一度有了点小情绪的人给哄好。
哄完后,他又蓦地心里有些酸软。
因为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感官钝感,花了十来年才慢慢学会情感是什么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有小情绪了。
林君盛仅是往这个方向稍微想一想,他便忍不住想对池暮轻更好一点。
他也确实尽他所能的那样做了。
学成归来的林君盛不再像过去一样,需要做好表面上的掩饰,用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拜访池家,实则探看池暮轻。
旁人对他的称呼不知不觉已经换了几轮,他从前是“林家小少爷”,后来是“林少爷”,年纪更大一点的时候被叫做“林少”。
而今,那些繁杂称呼已然统一,他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别人对他的称呼都只剩一个,是如出一辙的“少帅”。
他已无需再避讳什么,也有了让他和池暮轻的感情无需躲躲藏藏的能力。
不能把这人直接从池家带走,他就越发理所当然的出入池家,自己只要得空,就主动往池暮轻这里来。
池家人对于林君盛的频繁出入也不是没人有过意见,但那些意见即便整合起来,也不过是“略有微词”的水准。
并没有人敢主动跳到林君盛或池暮轻的面前大喊你们必须分开。
池家人大多封闭守旧,他们有着古老世家大族的通病,习惯恃才傲物,还认为玄术一业,本就该超然于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