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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灯光渐暗,让他们看清了从台下上来的来人。
“怎么回事?”盛芮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水,然而好巧不巧,从他那个角度,许恣把吴够遮住了大半。盛芮恍然间有种一肚子火全砸在了许恣身上的错觉,可之后看清了吴够的眼睛,再想发作却又继续不下去了。
哪怕是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吴够的脸色也明显透着一层不正常的白。一张脸上细细密密地蒙着水光,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一双干涸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光点,却毫无神采。尽管现场十分嘈杂,盛芮却好像听到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像是失语者在濒死状态下发出的声嘶力竭的求救。
“……怎么回事?”盛芮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是硬邦邦的,却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缓和。
吴够好像听到了盛芮的问话,又好像没听到,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陆杳见状,适时替吴够接过话茬:“可能是上舞台过度紧张了,人有点懵。”
盛芮深深地看了吴够一眼,视线停留两秒,这才开口:“要么现在重新来一遍,要么让其他组先排,你们自己选一个,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陆杳一愣,飞快地瞥了眼盛芮,随即抢答一般语速飞快地说道:“先让别的组继续吧,麻烦老师了。”
盛芮没承这声道歉,轻哼了一声,来去如风转身就走。许恣感受到胳膊一沉,条件反射地转身抓住了不断施加在自己的重量,皮肤触碰的地方迅速变得湿漉漉、冰凉凉一片。
在许恣想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逻辑顺序之前,更确切些,在他的大脑开始运转之前,许恣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撑住了来自吴够的大半重量,接着不动声色地按在对方肩胛之间的那一片凹进去的背脊线。
吴够混混沌沌地被带到台下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陆杳随身拿出一包手帕纸,轻轻擦了会吴够额头上的汗,吴够面色这才渐缓,视线缓慢地聚拢了,低低说了声抱歉。
吴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飘忽,好在没有哑,陆杳只听了一声便松了口气:“万幸嗓子没有事,这个时候嗓子要是哑了才是真的麻烦。”
季迎风把麦摘了,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够神刚刚这是怎么了?”
吴够紧紧攥着陆杳给他的纸巾,低垂着眼。陆杳看了季迎风他们一眼,轻轻摇摇头:“我之前也见到过太紧张而应激性失声的,估计还是太紧张了。”
言叶和林朗面面相觑,李杨松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看了眼陆杳的神色,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已久的许恣抬起头,径直看向陆杳:“我陪他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许恣用的陈述语气,说完甚至没等陆杳说好就直接把人带了出去。季迎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后品了品,总觉得有种山大王和他家压寨夫人跑路了的既视感。然而看李杨松他们一脸凝重的样子,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紧张也分不同程度,吴够刚才那种失魂落魄,仿佛听不到人说话的状态,显然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紧张。
明天就要上台了,如果吴够克服不了的话,他们的表演要怎么办。
如果是在刚分组那会,李杨松或许会不顾及吴够在场直接问,然而这首歌的改编是吴够全权负责的。李杨松看着吴够为此一声不吭地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最疲倦的时候,吴够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在某一个瞬间,李杨松看着吴够,觉得对方像是一只被迫封存在琥珀中的不知名昆虫。
所以他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吴够和许恣不在,我先说下我们刚刚彩排的时候我看到的些问题吧,”陆杳拍拍手,冲他们露出了一个令人心安的笑:“有我在呢,别担心。”
许恣拉着吴够走得急促,一路上遇见好两组准备彩排的学员,打了不知道多少招呼,几乎绕着整个场地走了一圈,才把吴够拉进一间足够偏僻的洗手间,“砰”一声关上了隔间的门。
吴够先前汗还没擦干净,被许恣拉着暴走了一圈又有些喘气,但被一打岔,脸色倒不像之前那样惨白,面颊上升起了丝丝鲜活的红色。
许恣不嫌脏地轻碰了下吴够的脸,又握了握吴够的手,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手还冷着,但脸已经暖起来了。”
整个洗手间除了他们两以外再没别人。许恣仍嫌不够,要和吴够挤在一间隔间里。四下狭窄得站不下第三个人,吴够却在这片压抑的空间里抓住了一丝不知缘起的安宁。
被许恣拉着满场子窜的时候,吴够那迷迷糊糊、不太清晰的大脑中曾经腾出一点点空间去想许恣会和自己说什么。等两个人终于有了一个相对不受打扰的空间,许恣看着依旧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
吴够潜意识里害怕关心,害怕问候,甚至在潜意识里对善意都心存畏惧。然而许恣冷静得一如既往,吴够被就影响着,生出了些“不是什么大事”的镇定来。长达十秒的对视后,许恣对吴够说:“闭眼。”
吴够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思考,得出了自己猜不出许恣要做什么的结论,于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感受到了大面积的皮肤接触。
持续的时间不短,相触碰部分的皮肤仿佛处于开着地暖的房间中一般逐渐升温,又在过热之前及时分离了开。吴够感觉自己眼睛被遮住了,听到许恣对他说:“可以睁眼了”,于是乖乖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