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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不知辛鸾的肚皮官司,于屏风后面拿着一顶帷帽走了出来,“小卓你这个嘴上无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好改一改?”
他今天还是一身沉稳的雅白,不过不再是之前的飞肩窄袖,而是换成了文人世子的长袍,腰间一抹宽裾的普兰腰带,比之前更显儒雅。
辛鸾微微抬头,任他帮着掠鬓整冠,不解地问,“不过我们若是走了,你就不怕官府顺藤摸瓜,牵连到这里吗?”
眼前这个娃娃从小少做杂役,自己连梳头都很勉强,邹吾帮他理了理没能整理好的小绺头发,漫声道,“我与卓吾在神京时从不曾联络过这里,放心,他们找不到的。”
辛鸾狐疑着抬起头。
卓吾却忽然叫道:“诶?哥!他居然没看出你改了形貌!”
辛鸾一愣,这才顺着他的话把散开的目光凝起,投到邹吾的脸上。
卓吾觑着他的神色,大呼小叫:“不是吧?你看不出我哥的脸变化了嘛?”
辛鸾这一瞧才发现邹吾的五官果然有了变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留意过邹吾的长相,可能眼前的人身材气质都太过不同,哪怕只看背影都能辨认得出,所以,他鬼使神差的,竟然也就一直都没有多留意他的五官。
他思绪电转,想着卓吾那惊为天人的好样貌,这才惊觉之前到现在,邹吾卓吾就没有一点点的相似,想来是从第一面始他就在易容,还不曾在他面前露过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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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倒是没解释,垂着头,迎着他目光展颜而笑。
随后一顶市女笠于辛鸾头顶盖上,薄薄的帔子窸窣落下,遮住他的视线,“这能让您放心些罢,我和弟弟都会有新的面孔,新的身份,任他们天罗地网,也抓不到我们。”
他的声音如此安全笃定,辛鸾被他蛊惑,一颗心不自觉得就放了下来。
而卓吾还在边吃边问他哥,“那个谁认识我,那我不用去了呗?我就去隔壁吃酒席去了。”
邹吾点点头,“不用你去,三个人太招耳目,你自行去吃你的。”
说着他拍了拍辛鸾的肩膀,自己举步就往外走,而辛鸾就跟被当场下蛊了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上。
卓吾摊坐在太师椅上见怪不怪:他实在了解他哥,外表一副君子腔调,从来和风细雨,但感召力时而像在传教,时而像个拍花子,辛鸾这等没脑子的小孩,给他一打,他一拍一个准儿。
也是走到门口,辛鸾看着门外人群呼笑熙攘,才察觉出不对,撩起眼前薄薄的帔纱,喊停了前面的人,不解问道:“这个帽子不是给女儿家带的嚒?怎么给我带?”
因为隔壁的喜事,此时满街都是肉香和酒香,邹吾不想他居然反应过来了,闻言挑眉回头。
“呦,小殿下。”
他振着袖走回几步,帮他把白纱落下,轻声促狭,“厨娘说你连鸡蛋、鹅蛋都分不出,你还知道这个呐?”
第33章 照身贴(3)
辛鸾这几日一直精神紧绷着,一副惶惶然如惊弓之鸟、不可终日的模样,邹吾看他神情,一时觉得可怜可爱,就随口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辛鸾也没防好好的正经人忽然说玩笑话,原本满腹的心事,被他一气,居然被气笑了,一时展颐间,整个人都跟着舒展了起来,而此时坊内行人络绎,邹吾搭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搂,“哎!小心!”
辛鸾这才注意到身后是正牵钩做戏的闲汉。此时坊内张灯结彩,人流络绎不绝,府墙外堆叠着一排一排的烧酒大瓮,每二十步就竖起一个灯轮架子,灯轮架子上面的每一角,都缀满了彩条红穗。
十里不同乡,百里不同俗,辛鸾隔着帷幕瞧着,此间百姓衣着已经与神京有几分不同,但也感慨邹吾介绍南阳时真是谦虚:这里看起来很是繁华富庶,可真不像个小地方。
“这不是在坊内吗?怎么也这么多人?”
辛鸾瞧着人流,就算隔壁喜事,这也实在不像是一家一户能招呼的亲朋人数。
“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罢?”
邹吾怕他听不见,微微侧身对他说话,“这是隔壁家在给大女儿送嫁,他家大摆流水席要吃个七天,早、中、晚三道,所有城里人都可以去吃,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碰彩头来的。”
此时正快到正午的饭点,正能看见隔壁家正门大敞着,雕楣门户下人们正挨挨挤挤地打揖做好。
天衍国富民强,政治开明,多有妇人持门户,嫁女儿的更是一桩大喜事,但是还是少见女方家里也大操大办的。他们逆流而出,辛鸾奇道,“女方家吃流水,是南阳风土如此吗?”
“倒也不是,是红家三个闺女,个个宠得不得了,一定要给女儿撑这个排场。”
“那也要富户才能撑得起这个排场啊,南阳商贩都什么营生?”
“那可多了,南阳邻近丰山、鲵山、依轱山【1】,盛产玉石和药材,你没听过别的,青要山合该听过罢?它出女子的面药口脂,神京的贵妇女眷很爱用那个。”
青要山的面药辛鸾听过,他殿中的女官们总也买的。
辛鸾伸手一指,“那他家呢?他家中什么营生?”
邹吾没防备辛鸾在这里耍个小聪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算是护镖的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