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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麒麟摩挲着酒樽,脸上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出兵一事暂……”
他在迟疑,每个字说得都满,辛鸾缓缓抬起眼皮,眼中缓缓露出神采来,可没等墨麒麟说完,他忽听一声断喝:
“主公且慢!”
正殿西耳房的一侧,一道壁色的身影越过屏风,稳步迈入大殿之中——
辛鸾扭头一看,正是向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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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无月,申豪环臂站在渝都西南山趾侧的深水港码头,此处隐蔽,常人甚至不知这里还有一处小港,上次他从岛链重回渝都又潜入地宫,就是行经此路上的索道。
他焦灼地站在原地,向南方的水路翘首——
他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他的小婶婶将筹谋提前两日告诉他的时候,他僵在原地甚至没法反应:“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反问,“事以密成,语以败泄,我是含章太子的臣属,你就不怕我像检举申良弼一般,举发你嚒?”
青衫长发的男人眼中闪过咄咄坚毅的光:“你会嚒?”
申睦一哽。
“就算你会吧。”他将目光撇开,淡淡道,“但是我不能不带上你啊,申家这一辈没有像样的孩子了,我和你小叔叔能活多久,将来这些基业不还都是你的。你若想叛我们,倒向辛鸾,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申睦攥紧拳头,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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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灵宫内,方形桌的西侧,向繇款款走来,悠悠坐下,“听主公和殿下论道,我在屏风后听得心痒,只是两方定约不能草率,有些事情若要合作无间,细则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从他踏进大殿,辛鸾的脊背就无声地绷紧了。
他当然知道他来者不善,但偏偏没法拒绝,只得右手轻抬,等向繇出招:“向副想定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问问殿下若与主公合作,来日我们便是殿下的骨干大臣,若有一天不小心犯了罪过,殿下将如何对待同盟之人?”
辛鸾看着他,一个磕绊也不打:“上有天衍律法,下有民心公道,何必问我来发落?”
“不不不不……”向繇笑起来,明艳地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圣人也要讲究一个‘隐’字,有些事情本就是外间难以窥测的,譬如这巨灵宫直筵席。我也不绕弯子,直白地问罢,来日殿下若发现我做了什么错事,重罚我则结盟破裂,不罚我则结盟稳固,殿下该当如何?”
此话一出,便是申睦也诧异地看了过来——
辛鸾捏紧手指,一时间吃不准向繇的路数:向繇这话听着嚣张,但实际是在讨恩典对吧?这恩典不能随意给,看着申睦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况且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觉得这话里有陷阱,怎么避开坑跳出去……
他沉吟了一下,抛了个问题回去,“向副的意思就是说,若有此等情况,不处罚,害在当前,处罚了,害在将来?”
打蛇七寸,直抓要害。
向繇愣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地呵呵笑了两下。
“……差不多罢。”
辛鸾放下心来,立刻给他答案:“那便顾全大局,先做权宜之计。”
这无疑是极聪明极聪明的回答了。
这一次不光是向繇、连申睦看辛鸾都露出了些许赞赏,辛鸾不知,向繇口才辩天下,当年在先帝帐中一直以谋略机敏、巧舌如簧著称,打不下来的城池,他出使连纵折冲,有过兵不血刃、净赚河间五城、上贾十一城的奇招,只不过当年他年纪太小,事不闻达,先帝还曾笑称:“此子若早生十年逢群雄并立,必然搅得天下诸国不得安宁。”
向繇设谋,从来连环之计,让人想逃脱都难。
对,想逃脱都难。
辛鸾一心才放下,谁知向繇却忽地艳丽地笑了,拍了拍手掌,扬声道:“小孩儿!听到了吗?他不是不能转圜非要治你的罪过,他不过是嫌你无能罢了!”
闻言,辛鸾浑身一凛——
扭头看去,就在向繇越步而出的那道屏风后面,一个身穿深赭牢衣的少年迈步出来,一直八风不动的辛鸾,腾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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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如今已经成一团乱麻了!
邹吾不知道,就在他刚刚想要劝服夏边嘉的同时,自己弟弟所在的渝都大牢已经有人不请自来,打算釜底抽薪——
“……真是可怜,他们春风得意,却要将你流放山野。”
少年没想到探监的居然是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去,“向副来看我做什么?我过失杀人,别说只是放我流刑,便是叛我砍头,我眼也不眨,死便死了,男子汉大丈夫,怕甚么。”
邹吾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向繇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听他如此言论,轻轻笑了一笑,“你是觉得自己是按律受刑、罪有应得才判的流刑?”
卓吾没有理会他。
向繇:“实话与你说吧,你斗殴并不伤在要害,谁也判不得你过失杀人,我若有个弟弟受了这擦边的冤枉,便是上天入地也要为他查证清白。你流刑的判处之所以下得这般快,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极乐坊。”
卓吾皱起眉,他在狱中消息不灵通,闻言回头:“你东拉西扯的什么意思?”
“听到外面的声音嚒?极乐坊,今夜被冲塌,知道为什么嚒?”向繇不疾不徐地抚摸着寒铁冰凉的栏杆,眼中在一豆烛火中绽出幽光,“因为辛鸾授意,拿你判刑,换极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