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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灵宫中,辛鸾腾地起身绕桌而出,又僵在原地——
“……小卓?”
他心乱如麻,声音就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
小卓还穿着囚衣,显然是刚从牢狱中被提出来,好几日的牢狱生活当然没有条件给他好生梳洗,他头发有些浮散凌乱,下颌冒着青青地胡茬,致使他站在这金玉堂皇的大典,是那般地格格不入。
“我来找你,问你几句话。”小卓声音沙哑,走到正殿,却仍跟他隔着二十余步。
辛鸾倏地看了向繇的背影一眼,此时这人端然凝坐,镇定得竟也头也不回。
“真歹毒。”辛鸾心中暗骂一句,哪里能想到刚刚向繇给他的是左右都是死局的套,走左边,申睦不会答允,刚刚成型的谈判立刻破裂,走右边,卓吾出来打脸,他立刻祸起萧墙。主动权是个好东西,他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申睦,结果向繇轻飘飘地就把局面扭了过去。
辛鸾眯了眯眼,很快也镇定下来。
理了下衣袖,缓缓向卓吾:“小卓你要越狱?”
卓吾呆了一下,立刻否认,“我没有……”
“那就回去!”
辛鸾气势陡然而起,声音冷冷的,“你拿谁的手令就敢逃牢刑?没看见孤和南君正在谈正事嚒?”
这样威严峥嵘的辛鸾,卓吾何其陌生,刚刚难得亮起来的眼睛,倏地又黯淡下去了。
他负气,那不满立刻冲口而出,“我只是过来问一句,问完,我立刻回大牢去!”
辛鸾任他吼叫,不动如山,没有说话。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向繇想拿卓吾来将他的军,他不可能让他如愿,他和申睦的谈判,必须今夜稳稳地定下来,小卓不会是干扰。
可这样坚不可摧、冷若冰霜的他,对于卓吾来说就像寒天的一饮冰水,点点滴滴,尽在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知道的辛鸾,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的辛鸾,他既没见过朝堂上辛鸾指点江山、弹压百官,也没见过南君面前辛鸾折冲樽俎、挥斥方遒,甚至连那一次宣余门之乱,他都没能亲临看一看辛鸾是如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他是离他最近的那个,却也是最远的那个,辛鸾私下的柔情,蒙住了他的眼,如今只让他好生心痛。
“你判我流刑,我知道了。这个刑罚,我也认。”
卓吾声音有些哽咽,他现在都在怀疑他哥是不是违诺告诉辛鸾什么了,才让辛鸾对自己这么厌恶,他沉声,几乎是绝望的口气。
“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这个决定,是我哥定的……还是你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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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哪里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中山城的邹吾奔也似的出了十四坊,直上总控室,耳边嗡嗡地反复响着夏边嘉死前最后一句话:
向繇今夜要炸渝都!
这样荒诞的一句话啊,别人听了只会报以一哂,邹吾却知道不会是玩笑,他知道巨灵宫的地宫到底有什么东西!风雨之山得天独厚,溶洞天然的石墨油脂天然就是引雷的原料,只要稍加调配,就可以引发大规模的爆炸和火焰!且这样的火,水都无法浇灭,一旦引燃,就是末日的雷劫!
他不是申家人,没有亲眼见过地宫里的储蓄,却远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若向繇真的劝动了申睦下如此狠心,那局面绝对再难挽回!
“申豪呢?”
他冲进总控室,第一件事就是问飞将军的去向,谁知值班的赤炎飞快回到:“申将军,不知道啊,晚饭后就不见人了。”
邹吾眉心一皱,刚要说“去找!”,忽然想到,问,“那红窃脂你知道去哪里了嚒?”
那小兵还真知道:“红姑娘昨夜就离开渝都了,飞将军着急扩充铜铁,趁夜就让她采买去了。”
听了这话,邹吾咯噔一声,心道:糟了!
申豪十有八九已经倒像向繇了,恐怕还是知情人之一!
他恨恨地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里,朝那赤炎命令:“你现在去山趾,务必找到申豪申将军,就喊含章太子有令让他速去巨灵宫!快,能找多少人就喊多少人去找!”
炸渝都这样大的事情,向繇不敢声张,申豪也不敢声张,但只要是阴谋布局,就难免疑神疑鬼,尤其申豪正大光明惯了,做这等事内心一定踟蹰,外面越是大张旗鼓,他越可能放不开手脚。
何方归看他匆忙部署,心头也跟着纷乱:“怎么了,是出事情了嚒?”
邹吾来不及解释,手中一册书簿让他哗哗地翻得飞快,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虽然有些事情他心中有数,但真的看到,还是心惊肉跳,匆匆扫过几眼,这才肃然地抬起头:“何将军,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您——为防骚乱,这实情我只能跟你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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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邹吾急得恨不能一个人捏成三人的时候,他弟弟卓吾与辛鸾全然不知祸之将至,还在巨灵宫里对峙——
“阿鸾,是不是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不是所有事都比我重要?”
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十五步相隔,辛鸾身后是坐在案桌好整以暇的申睦和向繇,卓吾旁若无人,声情并茂,“申不亥赠我金叶子,我怕给你乱惹麻烦,我都退还了回去,可徐斌徐大人为什么可以替你收受礼物?你明明给哥哥授了印信让他攻取索亭港,为什么不对我漏一句底,还让我孤身带人来闯巨灵宫?还有我母亲,她葬在东境,你之前说要把她的骨灰想办法运出来,我们来渝都多久了,你们也不提了……我知道你要顾全大局,但难道就因为现在我无关你的大局了,就可以随随便便舍弃不管了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