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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苦笑一声:“孩子,别忙了。用不上了。”
徐守文眉心一皱,徐斌摆了摆手中的纸条,徐守文当即明白,折过来,放下竹简,接过纸条就蹲在父亲的身前。
徐斌抹了把徐守文额角上的汗,语气平静:“每况愈下,已无任何转机。别忙了,都不必忙了。”
字条上的字,徐守文每个都认识,他看得眉心轻轻蹙起,却还是抬头抓紧父亲的衣袖,执拗道:“不会的父亲,不会的!”他看着徐斌颓唐神色,不知道哪里来的坚定,一字一句地劝,“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爹,孩儿求您再坚持坚持。”
徐斌垂着头,在儿子这样坚定的眼神中迷惑起来。
这孩子在这些天频频让自己刮目相看:明明从小在父母溺爱中长大,却不想在逆境中竟也有如此毅力。南境中层官员坐不安席、茫然不知进退,他一言一行去鼓舞人心;渝都百姓听到太子被囚心中担忧,他便撺掇邬先生以太子之师之名,去给百姓打气,说着他们都不敢打包票的话:太子一定回来;便是巢瑞巢看到了,都会时不时地去找他聊两句,图一振奋。
可是……这样的死不回头,有什么用呢?
“孩子,大势已去,人力已不能违抗。”
“不。”徐守文激动起来,“爹爹您不能认命啊!今岁您领着家小投奔垚关的决心呢?您已经赌赢了一次,现在为何不能再咬牙再坚持一次呢?巢、何、陈、徐现在支撑着南境的天,我们若是撑不下去,便是殿下创业未半而崩毁,巢何当世名将自不必说,陈嘉深耕渝都已久在南境也总有位置,独我徐家骤得富贵,根基不稳,您觉得我们输了,辛涧还会许我们重回南阳做个小小司丞嚒?爹爹,想想我们一家人,您不能放弃啊!”
徐守文他不是看不清这局面,只是他相信事在人为!他不敢彷徨,不敢踌躇,他只记得不能怕、不能溃、不能气馁、不能松下这口气,哪怕推动一点点呢,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徐斌不愿再说,绕开儿子就想进屋。
徐守文却死死拉住他的袖子,“武烈候还未回来,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东境合川一线已经让何将军稳住,西境我们可以背水一战,我们可以打!西君背信弃义,囚我主君,如此国耻便是匹夫也难安寝,存国在此一战,我不信在南境发动不起百万之师,我现在就写战书,明日就进言其他两位大人商议,我可以去西境谈判,爹,我可以去,他西境但凡还有点脑子,便要慎重对待,还我主君!”
徐斌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还是绕回原点,真要打老鼠,就怕伤玉瓶。”
“今时已不同往日,再者匆忙征发起的队伍不能用,就算同心也只是乌合之众。”他不想打击儿子,可是事实如此,“孩子,你可知道为何前些时日西境与我们虚与委蛇,现在又迅速向东境卖好?他是在等着看局势啊,他是看准了局势才动的。申豪一死,我们不仅仅是阵前失一大将,更是被斩断了与南境军一大半的联系根基,你现在要为父苦苦支撑,可是明眼人谁看不出呢?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
“老谋深算啊,老谋深算,我们顾此失彼,西境不会再给我们好脸色了,主君,要不回来了。”
徐守文一条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是儿子自作聪明了,不该提议卸掉飞将军的武装。”
徐斌垂着眼睛,扯了他起来,“不怪你。你提议,却也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做的决定,当时情形如此,我们的确是不能不防,要怪就怪公子襄罢,十八岁的孩子,怎么就有这样阴鸷的手段?”
这眼光与手段都太可怕了,打得稳,看得准,杀得狠,简直要让成人在梦中都要被痛醒!自己眼前这个也长了十八年的儿子,哪里会料到半路突然杀出这样一员敌手来?
徐斌仰头长叹:“悔啊,悔不该当初没有劝殿下……”
徐守文犹不死心,“那武烈侯呢?当真已没有力挽狂澜之策了嚒?”
大局如此,虽然知道武烈侯此时一人也挽不住颓势,但是徐守文还是隐隐地不肯放弃这最后的期待:那个男人会有办法嚒?他会有办法罢。
让徐守文吃惊的是,自己的爹爹居然也回:“或许他有吧……但就是怕他不肯。”
“为何不肯?他和辛鸾,他们那种关系!”徐守文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愤怒,“当日他被人所污,辛鸾是如何拼了命保他的?!”
“你和为父说的不是一桩事情。”徐斌皱眉:“红窃脂上阵之前早已传了信鸽,按道理,十五日的时候就该有回信了,可是至今没有,红窃脂的解释是,信鸽一定是到了,他不回,只说明他不想回……”
徐守文愣住了。
徐斌又是一叹,目光悲悯地转向徐守文:“孩子啊,你太不了解武烈侯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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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斌没有说的是,在十五日当天时候,他已经排遣了翠儿带五十人队,亲自去西南找邹吾求援,琅翠那小姑娘倔强有胆色,接过红窃脂给的地址,扮成男装,立刻出发。
可是到底能不能找到,找到后能不能把人请回来,谁也没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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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西南滇城。
这里的气候不如渝都炎热,空气温润更有柔和,路上花木扶苏,人丁不盛,琅翠一行快马加鞭,停在南召巷一带四处逡巡不止。西南城池地处平坦宽阔的盆地,但与西境那等崇山峻岭不同,这里稍一展目,便能看见远处褶皱不平的山脉,脉脉如横卧的天女,而稍高一些的山头凝着皑皑白雪,天光四散着飘散在与云中,光亮得有如能补天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