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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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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那么多日夜隔着一面墙和栅栏偎依,唐宋裹着毯子团成一团小声的同他说着话。天气渐冷了,呼出来的鼻息,在空气里凝成白白的一小团稍纵即逝的水汽,唐宋被冻到鼻尖都是红红的。
    他让他回去,但这个小孩子固执地说不,见他表qíng凝了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挨挨蹭蹭过来抓住他的手,小小声地说:小哥哥。看他不说话,便蹭过来撒娇,外面真的好冷呢。我觉得好冷啊。他想把手抽回,但对方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对方握住他手的模样就像一只护食的小动物,表qíng也像是一只围着主人团团转的小狗,却委屈地被狠心的主人一脚踢到一旁,小哥哥,你拉住我的手。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还吸了一下鼻子,这样说,你拉住我的手,我就不冷了。
    后来父亲死了。一场车祸。那时的他尚未得知父亲的死讯,母亲便已经派人将他送上了车。到了机场的时候,他才知道父亲死讯,而母亲要将他送去国外。他在国外待了四年,母亲不许他回来。他想要回去,但是不能,因为母亲不许他回来,他冲动地逃跑过一次。
    那时万事仅差一步,他只在过海关的时候被扣留下来。那班航机起飞的时候,他便隔着玻璃看着。身后是那些母亲派来的在国外就一直跟着他的人,他站在夜间灯火通明的机场,有种茫然而无力的感觉。可也是这次他知道,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一个人又怎么能达成自己想要做的事qíng。
    那四年他过得很辛苦。有那么多东西要学习。母亲在家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她的话这样一个存在。他这样想着,如果他身上有家族所需要的东西,如果他能给家族带来足够的利益,那么他也是会成为有话语权的人。至少不再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不再是个被人随便决定去留的存在。
    那时他总恨不得将时间一份掰成两份来使用,连多睡一会儿都会觉得làng费可惜。他常常累得趴在桌上便这样睡着了。虽然辛苦,可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他总是能感到心里头那轻轻膨胀出来的微涩的甜蜜。因为有人在等他。他和自己说,有人在等他。隔着山长水远的,有个小孩子一直在等他。
    等他再见到唐宋的时候,已是四年之后。当年跟在他身后黏着他的小孩子已经抽芽长高,面容也有了少年青涩的轮廓。甚至个子也比他高了。他一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这样熟悉,这样陌生。
    隔着一张茶几,四年后的唐宋抬眼望向他,眉眼依旧带笑,只不过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他知道的,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仿佛自欺欺人地能掩盖过所有的一切。
    唐宋站起身,而后微微弯下腰,是个鞠躬行礼的动作,然后笑着对他说:大少爷你回来了。
    这样疏离而陌生的语气。
    他的唐宋呢?
    可是他的唐宋呢?
    那个笑着喂他粟米糖果的唐宋,一直喊他小哥哥的唐宋,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
    面前这个少年人带着笑容的神色仿若他的母亲,是一种笑意未达眼底的虚假。他把人推开,转身离开的时候连回头一次都不曾有。
    心里头好像挖空了一块的无措。
    他如今已经有足够的话语权,有足够的实力,他的母亲现在已不能再随便将他关入禁闭,甚至与他说话都要略带斟酌。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回来的理由从一开始便是唐宋。他一直在找唐宋,一直。但回来之后却发现他要找的唐宋,却是早就不在了。
    次一年他的生日,他酒量浅地喝了一杯啤酒便已经有些醉。醉意微醺里,他让人把他送回家。是那个曾经的家。那么多年过去,院子后面的一个隐秘的破损口始终如当年一般,可容一个孩子通过。他钻过去,有些恍惚。微凉的夜,似乎所有血管的走向都在这个更深露重的夜晚bào露无遗。
    有树叶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片冰凉的露水。而像过去曾经的那么多次那样,他打开侧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醉酒之后的他有些头重脚轻地推开门,大厅里有些声音,láng藉的一地,被人随意丢在门口的鞋子。那些家具横七竖八地倒翻在地。有白色的长长帘布被人随意丢掷在二楼,滚落开了,便从二楼栏杆的细fèng间垂落下来,一直垂至大厅。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便恰好遮住了那些声响动静。
    那样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声,大厅里的灯光打得昏暗。垂落的白色帘布被昏huáng的灯光穿透,勾勒出后头jiāo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肢体的动作被错位的光影放大,空气里漂浮着yín靡的味道。他踩到了地上的杂物碰跌了桌上的花瓶。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的刺啦声响彻大厅里,而帘布背后的那两个人恍若未觉。
    他走过去,越过这一地láng藉,然后他看见了唐宋。那个如今已经长成少年人模样的孩子,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摁在宽大的沙发上。男人健壮而蜜色的皮肤同少年的纤细白皙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宋被男人撞得整个人都偏移了,两颊都泛上cháo红的颜色,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只不经意的抬头看过来,视线便正好和他对视上。
    那双眼睛染着qíngyù迷离地没有焦点,两人的目光jiāo汇,唐宋望着他,也只是望着他,目光不带任何意义。或许是无意,又或许是故意,即便做着这样的事qíng,少年的神qíng依旧带一种很难形容的天真意味。
    他看着那一双恍若深qíng迷蒙的眼睛,只觉得浑身都冷,酒意一下全部都醒。
    那个从少年身上下来的男人告诉他:我是唐夫人花钱聘来给小少爷上课的老师。只这一句话,他已差不多将这荒唐事推算出了大半,嘴唇颤了颤,终归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有什么qíng绪在体内横冲直闯的,他将唐宋从沙发上扯起来,少年还未从之前激烈的qíng事中缓过来,腿都是软的,yín靡的液体从后xué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地几乎流了满腿。他抬眼看他,眼神朦朦胧胧像弥漫着一场终年不散的大雾。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笑了一下,笑得漫不经心的,像有一些讽刺戏谑的意味。
    外头的夜色浓黑如研磨过头的墨,天际残缺的月,亮得刺眼。
    他最终把唐宋带走。
    少年裹着大衣坐在车子的后座,面上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笑容:母亲一会儿还要来检查功课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偏偏之前在外头沾染在头发上的露水在此刻顺着他的发丝不偏不倚地落下,顺着脸颊滑落,倒像是一道长长的泪迹了。唐宋看了他半晌,许久,伸出一只手在虚空里比出了一个擦泪的动作,两人肌肤未触,谁都没有言语。
    他和唐宋相处的接下来这段日子,最初的时候唐宋总是叫他大少爷,后来在他的许意之下,便改叫他哥哥。可是小哥哥这个称呼却像是被人忘记,是无人提起的岁月经久。
    他将唐宋带走的这段期间母亲来找过他很多次,都被人拦在了外头,没有见到他的面。后来他母亲在公司里闯进了他的房间,四年的时间似乎并未在女人身上留下痕迹,她的面容仿佛依旧。
    唐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合了门,即便qíng绪不稳定到极点,仍是这样一字一字极其清晰地轻声对他说道:我就知道。她说,我就知道,你爸的这个私生子就跟他妈一样不要脸!唐夫人声音里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你爸当初迷那个大的,现在你就迷这个小的。你们父子俩都是一路货色。
    那天晚上他回家,唐宋仰躺在沙发上,面上盖着一本书,电视机开着里头节目变换。他走过去在一旁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覆在少年面上的书拿下。他伸手摸摸唐宋的脸,手指触摸之下,那柔软的肌肤。少年的眉目依然能还出往昔的影子,他伸手没有目的地摸着,从眉心开始,顺着眉骨落到脸颊。他有些出神,他一直企图从这张五官已然长开了的脸上,找出当年那个会喊他小哥哥的孩子的影子。
    其实唐宋在小的时候更加好看,是一种jīng雕细琢到了极致的漂亮,如今长大了倒显得寻常了许多。他忘记谁说的了,也许是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又或者是书里的两三句子,但他一直记得。长得好看的人多半福薄是非多。他摸着唐宋的脸,空间里充斥着的是电视机带来的冷冰冰的光线,对于人的容貌他从来都没太多的在意,唯一仔仔细细看过的,便也只唐宋一人。他凝视着手掌下的这个人的睡颜,唐宋长得没有以前好看了,他想,这应当是好事。
    电视机喧闹的声音中,他握住少年的手,那是双有些冰凉的手,他想起很多事qíng。以前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偎依,这个孩子那时候总有说不完的细碎话语,他在孩子细声细气的说话声里,枕着孩子的腿闭上眼,仿佛一梦睡去,再不知岁月长久。那时候他便是当真这样觉得,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如果是和这个孩子在一起的话,哪怕是在黑暗里也没有关系,连光明也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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