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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挑了挑眉,一个金镰侃不够,还来了余家的小姑娘,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龙城的新一代不知不觉已经迈上台前了。
王川丝毫不含糊,掏出记事本,吧啦吧啦把余友渔的诊断详情当众念了一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人的心脏出问题跟佘建国那一拳有直接关系,鉴于老人年纪偏大,内科王大夫建议留院观察一星期,余友渔同志表示不想过于麻烦,回家休养就行,加害者的其他责任他大度不予追究,但赔付必须一分都不能少。”
佘建国挥手指着门外,“一天一千?我根本就没碰到他,凭什么让我赔?他这是欺诈,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佘建国越气,绮芳心里越高兴,“佘厂长,这种情况,你是可以自证,但旁观者的证言同样重要。”
金镰侃接口道:“我离得最近,我可以作证,我看到了佘厂长施害的全过程,是他的突然袭击造成老人倒地。”
“你们两家关系好,你作证有用吗?”佘建国恼怒地拍桌子。
半路进来坐在屋子角落椅子上,把位置留给局长的卫小利翻开记事本,“局长,小宋随机问了现场距离最近的围观人员,都作证说他们亲眼看到佘建国把余友渔打翻在地,姓名我已经记下了,都表示愿意接受回访作证。”
犯了众怒,就是这个下场。
下面是绮芳的表演时间,没看佘家父子,把目光转向张茂,提出的话题听似也跟调解的主题不相关,抬手指了指上面,“局长,我家在邮局定了份省城日报,最近最高层要严厉打击各类犯罪分子的意向是不是越来越明确了?”
张茂挑眉,严打现在只在他们系统内部讨论研究,余家小孙女看报纸就能分析出来?看来这些年轻人哪个都不是白给的,全都不简单哪。
不好明说,张茂只笑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原本看不起绮芳,一脸嗤笑的佘建国见张茂反应,笑容僵在脸上,佘福贵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
绮芳意会,继续说道:“严打是怎么个打法,我斗升小民不好妄议,但我想如果轻伤害的案子,没有处理好,留了案底,会不会将来政策转严之后再被翻出来,本来不用进监狱的案子,被再度复查,从重处罚呢?尤其对国家公职人员来说……”
听话听音,在场的哪怕佘家父子,都是聪明人。绮芳不在继续,面露羞涩,不好意思地对张茂道:“我才疏学浅,平日就爱瞎琢磨,说得不对您多包涵。”
张茂:你瞎琢磨都能把国家政策走向摸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才疏学浅,我们在座的不全都是文盲
国家公职人员佘建国,呼吸加重,“如果伤害一方同意赔付私了呢?”
绮芳保持微笑不变,不爱看他那张让人倒胃口的阴险脸,还是面对张茂,“张局长,我看报纸,国家两年前成立了民法起草小组,正在对民法内容征求意见,有个专家关于人身损害赔偿的意见登在报纸上,看来八.九不离十要被采纳,我也觉得特别好,特别全面。”
张茂:又是看报纸学的?
金镰侃:一脸自信吓唬人的小芳简直是个会发光的大宝瓶。宝光太耀眼,晃得他心跳都加快了。
“我想想都包括哪些内容来着,想起来了,”绮芳开始掰手指,“有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住院伙食费、精神损害赔偿费等等。
具体到我爷爷这里,大夫说心脏是大问题,至少要静养一年,不能干活,提笔都不行。医疗费有医院单子好算,营养费吗,这病养不好容易留病根,怎么也得一天一只鸡,吃上一整年。”
金镰侃差点笑出声,照这么个吃法,你爷爷吃成大胖子,心脏负担更重。
绮芳继续掰,“至于误工费,一千一天是吓唬你们呢,我爷爷没有固定收入,不过可以估算,他平时收入不高,前段时间在状元街代卖出一幅画,卖了五十块钱,这样的画他七天可以画一幅,一年时间能画五十幅,那就是两千五。”
连张茂惊讶地张开嘴,感情余老头还是余家的摇钱树喽。
还没完,小丫头继续叭叭叭,“精神损害赔偿费用,这个有弹性,都是老相识,算你们便宜跟误工费一样就可以了。”
绮芳算这一番帐,直接把连张茂在内的所有人侃晕菜了,眼冒星星,等清醒过来,就听小姑娘报数,“不多要你们的,加在一起给六千六百六十六好了,这数吉利,我们两家将来都顺顺顺。”
顺个屁,佘建国气得脸都绿了,“你抢银行还快点。余家和金家都是资本家余孽,想榨干我们每一滴血。”
小金面色转冷,绮芳露出冷笑,讽刺有用,要法条干嘛?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不接受,非逼着我给你背法条。
“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沉下脸的绮芳,身上有种凛然正气,“佘厂长,这么多人作证,不如我们也别调解了,走诉讼程序吧,找个大医院给我爷爷做伤情鉴定,检察院提起公诉,该逮捕就逮捕,该判刑就判刑。公安局的门你今天估计出不去,厂长最好也一起卸了。”
张茂摸了摸半边眉毛,你怎么把我的词都说了,不对,你对司法程序怎么这么了解?
绮芳连恐吓带夸大,打蛇打七寸,酒厂是佘家的命脉,佘建国立即萎了。嘴张了又闭,开开合合,没再出声反对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