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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祁的声音毫无起伏,“那我为何没有受到重创?”
“是啊,您为何没有受到重创?”虬婴眨了眨眼,下意识顺着容祁的话说下去,越往后说越觉得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
眼看着容祁的神情愈发阴沉可怖,他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清明。
他终于明白,魔尊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差,突然返回魔域大开杀戒了。
顶着极具压迫力的视线,虬婴浑身冰冷,艰难地把唯一的可能说了出来:“因,因为闻人缙还没死。”
上次,虬婴说闻人缙活不过下个月。
容祁就焦灼地等了一个月,越到后面,一颗心越是下坠,偏还要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敢被裴苏苏瞧出半分不对。
昨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他仍没等到期待之中的重伤。
虬婴绞尽脑汁,赶紧想法子补救,“魔尊息怒。属下亲耳听到过她和弓玉说,闻人缙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即便闻人缙的命,暂时被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拖住,也完全不足为惧。”
一个昏睡着的半死人,能改变什么呢?
可虬婴说完,容祁的神情依然没有半分缓和。
他脸色煞白染血,眼眸赤红阴鸷,虬婴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寂无一物的死气。
“你确定,他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并非疑问句,容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虬婴连连点头,“属下确定,除非有神力,否则闻人缙绝对……”
说到一半,虬婴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眼睛因为恐惧和震惊瞪到最大,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神元骨。
魔尊的神元骨。
虬婴根本不敢看容祁此时的神情。
他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冷的,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可那些话是属下亲耳听到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容祁的声音从前方台阶上传来,“别人故意让你知道的假消息,你都分辨不出来,还传到我这里。虬婴,你真是白活了万年。”
他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低沉而缓慢,与平日盛怒时,杀气腾腾的嗓音截然不同,却莫名让虬婴觉得胆寒。
容祁不信虬婴的实力,但他相信虬婴的秘术不会被人察觉。
所以从虬婴那里得知,裴苏苏已经不再怀疑闻承身份,他信了。
裴苏苏说闻承死活与她无关,他信了。
裴苏苏说闻承再也醒不过来,他也信了。
他耐心等着闻人缙身死的那一日,毫不怀疑。
直到最后的期限来临,闻人缙仍没有死,他才忽然从美梦中惊醒。
他按捺不住,问了裴苏苏一句,她一口咬定闻承已死。
他心中惶惶不安,想到她这段日子来,总是忙忙碌碌不见踪迹,还一直拒绝与他亲近,一直不敢想的那个猜测忽然就浮了上来。
他想与她合修,她却怎么都不同意,态度坚决,甚至发起了脾气。
容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裴苏苏早早看穿一切后,故意设的局。
可笑他还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所谓的生辰惊喜。
魔王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堂下站着的魔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虬婴跪伏于地,额头冷汗滴落在地上。
他连续好几次办事不利,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次,他的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可虬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魔尊对他出手。
他实在承受不住恐惧,大着胆子抬头,却见容祁不知何时,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台阶上。
衣服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墨玉台阶蜿蜒流下。
他身后是埋葬了不知多少亡魂的万魔窟。
魔尊是天地间至强者,向来无所畏惧。
可在猜到真相后,却像个懦弱的逃兵,不敢面对,仓皇躲回了魔域。
虬婴心中复杂,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许久之后,虬婴听到容祁低声说了句:“滚。”
虬婴连忙带人离开,有人想出声告退,被他立刻用手势制止。
所有人悄无声息地退出魔王殿。
偌大的魔王殿,只剩容祁一个人,孤坐在台阶上。
容祁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在他的安排下,验魂术证明他是真的,闻承是假的,这才是最具可信度的证据。
就算裴苏苏再怎么怀疑闻承是闻人缙,也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的猜测。
可事实就是如此。
她毫无证据,仅凭感觉,就确认了闻人缙的身份,然后迅速倒推出他偷天换日的手法。
虬婴成了她的武器,被她利用,反刺向他。
容祁忽然想起阳俟曾说过的话。
闻人缙和裴苏苏在不仙峰结侣当日,天降彩云,还引来了青赤比翼鸟。
他们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而他只是个卑劣失败的小偷,尚不知自己早已暴露,依然沉浸在虚幻的美梦当中。
这些时日,裴苏苏是如何看待他的?
可笑可怜?还是恶心厌恶?
亦或都有。
他与她亲近时,同躺在一张床上时,她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是想着闻人缙?还是想给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