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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走了。”
许嬷嬷点头哈腰,觉得崔婧雁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自从过来伺候崔婧雁,她就发现现在的主子可不一般,心思活泛着呢,每次都能把香菱她们给哄的一愣一愣,别瞧人家年纪小,心眼子比自己这个老婆子还要多呢。
许嬷嬷准备吹灭蜡烛,崔婧雁声线尖利,扬声道:“不准吹!留着它。”
“诶,好嘞,都听姑娘的。”许嬷嬷装的憨厚,脚步轻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然后站在门口无声啐了一下。
崔婧雁之所以这么惊慌,其实是因为她梦见了崔李氏,这是她在和崔家决裂后第一次梦见崔李氏,她喊了崔李氏十七年的“娘”,说没有任何的亲情,那肯定是假的。可是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舍得跟随崔彦里去那常年黄沙漫漫的边疆?
崔婧雁重新拿被子盖住了自己,她望着床帐,温热的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那个梦好真实,真的都让崔婧雁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梦里,崔李氏躺在棺材里,崔彦里和崔修时在烧着纸钱,二人神情哀伤,凄凄凉凉。跪在一边的是崔李氏的大丫鬟,她正捂脸痛哭,嘴里哀嚎着:“崔婧雁!我要你赔夫人的命!崔家养育你十七年,让你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结果你这个白眼狼如此狠心,害得夫人一病不起郁郁而终。崔婧雁,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女子的声音犹如索命的恶鬼一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正在睡梦中的崔婧雁听的清清楚楚。崔婧雁胆子再怎么大也受不住这份刺激,随着那一声雷响,她彻底从梦里脱身,惊醒。
崔婧雁不敢闭上眼睛,她怕自己会再次想到刚刚的那个梦。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梦都是假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崔李氏还活得好好的,她有崔彦里和崔修时照顾着,绝对不可能会出事的。
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要镇定下来。
可是,即便她再怎么安慰自己,崔婧雁眼角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远在荒凉边疆的一座破屋子里,呆愣许久的崔彦里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看被火苗熏红的手指,再看看那副棺材,崔彦里终于意识到,陪伴自己二十载的妻子已经不在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棺材站稳了脚步,此时还没有盖上棺椁,所以崔彦里还能再瞧一瞧她。
那张记忆里熟悉的面容苍白憔悴,犹记得自己最爱娟儿的那双眼睛,总是弯弯的,挂着柔和的笑。但过了今晚,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崔彦里倚着棺材,手臂抖着,他摸到了妻子那充满冰凉的手,上面布满着伤痕,每一处都让自己心痛如绞。
是自己无用,连累了妻子孩子,都怪自己啊!
崔彦里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痛哭失声,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失去妻子,他怨啊,他恨啊。
恨老天不公,恨自己有眼无珠,更恨那个栽赃陷害自己的无耻之徒!
崔彦里和妻子十指紧握,他一点也不害怕妻子所带来的冰冷,他从官多年,从不站队,一心只忠于皇上。可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何其嘲讽,何其悲哀啊!
崔彦里君子前半生,风度翩翩,他一直执念的为官清廉,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崔修时看着自己父亲的崩溃的样子,他站了起来,来到崔彦里的身旁,扶着快要支撑不住的崔彦里,他眸子透着浓浓的不甘,消瘦的面容显得他气质阴沉,崔修时不见往日的清俊,因着边疆的折磨活脱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爹,我扶你喝口水。”
崔彦里摆摆手,虚弱地说道:“子初,我无事,让我再多陪陪你娘吧。”
崔修时拗不过他,只能叮嘱道:“爹,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和妹妹...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崔修时不愿在这个时候提起自己的妹妹,可是崔彦里的状态让他很担忧,不得不逼他一把。
崔彦里脑袋瞬间清亮,他恍惚的眼神有了光,他抓住崔修时的肩头,说道:“是啊,为了你和雁儿,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崔修时反驳道:“爹,雁儿她不是我的妹妹!”
崔彦里松开他的肩膀,目光投向好似安静沉睡着的妻子面上,他说道:“是爹无用,亏我自认聪明一世,竟然都玩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家。子初,如果有机会再回到靖州,你可千万不要学爹,空凭一身傲骨,学当清流,为官者,旁人浊,你也必须如此。”
崔修时握紧拳头,沉声道:“爹,我想要去参军,我不想开荒垦田了。”
崔彦里扭头,眼神平静如水,问道:“决定好了吗。”
“嗯!”
“那就去吧。”崔彦里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僵硬又难看。
但是崔修时能感觉到自己父亲的祝福,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当兵获得军功无疑是破除困境最快的方法,他受够了现在的日子,如果娘没有离世,可能他不会有这个想法,但是娘的离世让他彻底清醒,他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他还要帮娘完成遗愿,他得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最重要的是,他要让崔婧雁生不如死!
崔李氏的身体本就虚弱,在得知崔彦里被罢黜时就已经心急吐了口血,还好大牢里的狱卒没有刁难崔李氏,把她跟女眷关在一起,静静修养着倒也能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