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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着气流,他抬高一只手臂,指尖突破洞口,温柔的海风从指缝间穿过。
那双紧绷的眉眼,终于舒展一些。
汐落与外部连通,水位迅速下降。
方雀领着众修探出水面,何山在洞口接应,很快,方雀身边便只剩下白稚薇一人。
此时,水面已退至半程。
何山飞身而下,方雀揽住白稚薇的腰,高高举起一只手。
光柱从其中穿过,二人指尖的距离越缩越短……
血珠滚过何山的食指,滴落,在方雀浮肿发白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殷红。
方雀的手上满是海水,海水渗到何山的伤口中,很痛,可他抓得很紧很紧。
毫无放手之意。
方雀仰起头,眼瞧着洞口由硬币大小逐渐扩大、扩大……直到能将自己囊括其中。
洞口外,是玫瑰色的夕阳。
这时,忽有一血人从水中跃出,张手去抓白稚薇的衣摆。
白稚薇被扯得一沉,方雀的手迅速滑过她的背脊,推开她的披发,堪堪拉住她的衣领,从指尖丢出一个小印。
偷袭者被击中,仰面下坠,一身伤口被海水泡得惨白,他带着一个讥讽的笑,重重落入白骨坑中。
一股浓墨重彩的红从水底迸出,又被浪潮拂散。
方雀摇摇头,收紧握住衣领的手指。
她的手背贴着白稚薇的后颈,贴到了一片密而长的“疤”。
“疤痕”极硬,摸着有些扎手。
方雀垂下眼:
白稚薇的脖颈上,肌肤褶皱扭曲,左右两片皮肤被麻绳缝在一起,针脚粗糙丑陋,一路延伸到后脑,针孔被扯得翻绽变形。
方雀看着,想起了小孩子胡乱缝的那种布娃娃。
布娃娃……
方雀眼皮一跳,倏而回神,夕阳将她的眸子映成清浅的琥珀色,光斑在她的眼睫间跳动。
洞口近在咫尺。
裹挟着潮气的风吹拂过耳侧,带有轻微的鲜腥味道,凉丝丝地钻进人的心房。
远远地,能听到海水击岸之声。
汐落就像是海边的一座小山包,逃出生天的众人正站在其上。
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云和海:
大半个红日已在海面之下,红彤彤的一团将周遭细碎的云映得泛粉;天际是玫瑰色的,海天分界线格外模糊,日头和云的倒影在波纹中颤动,微荡的海面上洒满碎金。
那是真正的海天一色。
方雀的手还握在何山的手心里,他还没来得及松开。
呲——
一阵轻微的气流声响起,何山向后望了一眼,当即道:“跑!”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动,何山长臂一展,护住方雀的背脊,两人一起向山下狂奔。
玫瑰色的天空下,一群小白点在光秃秃的汐落上移动。
轰——
白烟四起,火光乍现,无数碎尘裹着火星飞溅而出。
巨大气流从背后袭来,众人向前一扑,扑到碎屑之中,继而沿着山包的弧度向下滚。
何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将方雀拉到怀中,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后脑。
他低头,下颔正好垫在她的发顶上。
汐落之下,是一片细腻柔软的沙滩。
滚过汐落最突出的部分,二人被惯性抛出,于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何山掐算着距离,扭转腰身,将自己换到下层,坠地。
沙砾湿软,二人一齐下陷,何山半个身子都埋在沙坑里,方雀却干干净净的,一粒沙子都没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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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雀睁开眼时,她的额头正抵着何山的唇角。
凉丝丝的,很软。
方雀立刻撑起身子,两只手拄在何山身侧,硬生生拄出两个浅坑。
那人躺在沙土之中,白净得灼眼,明明身上斑斑驳驳,脏得像只小花狗,却给人一种错觉——
他与尘埃无关。
面前人的样子,渐渐与记忆中的一个虚影重叠。
方雀微微皱眉。
她人还在不停地下陷,额发已经碰到了何山的鼻尖。
何山仰起脸,堪堪避过那截发梢,下颔线被拉紧,显出分明骨骼。
除此之外,他一动未动,就这么躺着,安安静静地等方雀先行爬起。
方雀拔出一只手,指尖带出几点湿乎乎的细砂,细砂飞了个短程,正正落到何山脸侧。
方雀:?
她连忙抬手去抹,全然忘了手是刚从沙坑里拔.出来的……
一道均匀的黑黄色划在何山脸侧,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得透明。
方雀:……
她慌了。
方雀怎么也想不到,她入伍多年身经百战,居然也会栽在一个小沙滩上爬不起来。
丢人。
何山任她一阵折腾,眉梢偷偷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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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落洞口,白烟之后。
三道相似的身影立于山巅,相对作揖,稍稍见礼过后,各向一方飞去。
与此同时,和秋子煜结下契约的另一派修士接连倒地不起,他们颤动着四肢,一缕缕耀眼的修为从他们的胸膛中涌出,汇于天际。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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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落的爆炸惊动了整个修仙界,尤以距汐落最近的翰白宗为甚。
爆炸发生时,卫平泉正从某处暗道中走出,他手里握着条长鞭,鞭尾粘着些发黑的血迹。